直到林夜的身影彻底融入光影的裂隙,那股烙印在灵魂上的掠食意志才缓缓消散。
诸神坟场那被强行压制的死寂仿佛一根绷断的弦,反弹出令人耳鸣的寂静。雷千鈞等人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为劫后余生而庆贺。
骸骨君王依旧维持着跪姿,如同一座静默的山峦,唯有胸腔中那团神明残响所化的光核,明暗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
神陨废墟的腹地,是一片连骸骨都无法存留的绝对荒芜。
这里的空间法则已被彻底搅乱,像是孩童信手涂鸦的画作,布满了矛盾与裂痕。重力时有时无,光线扭曲前行,声音在诞生的一刻便被虚无吞噬。
林夜停下了脚步。
并非疲惫,而是他胸腔内的“深渊魔狼之心”,正传递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应。不是面对美食的兴奋,也不是猎杀前的饥渴,而是一种……茫然的困惑。
就仿佛一位最顶级的饕餮,面对一道从未见过的食材,无法判断其风味,甚至无法定义它是否能够入口。
他缓缓抬头,那双异色竖瞳中,映照出截然不同的两幅景象。
左侧的金色竖瞳,承载着圣婴的“创造”与“净化”之力,在它的视野里,前方是一片绝对的虚无。
空无一物,甚至连“空”这个概念本身都稀薄得近乎不存在。
这股生命本源的力量,在排斥着前方的一切,那是“生”对于“死”的终极形态的天然警惕。
而右侧的血色竖瞳,烙印着“寂灭”与“掠夺”的权柄,看到的世界却截然不同。
一道道凡胎肉眼绝无可能看见的“伤痕”,如蛛网般遍布于空间之上。
它们并非裂缝,更像是世界这块画布,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擦拭后,露出的惨白底色。
其中,一条最深、最狰狞的“伤痕”,自他脚下,一路蜿蜒至荒芜平原的视野尽头。
“原来如此”林夜低声自语,声音在这片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你没有躲藏,你只是抹去了所有能够被‘观测’到的痕迹。”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弧度,森白的牙齿在昏暗中闪烁着饥渴的光。
“但你忘了,‘不存在’本身,就是最扎眼的标记。”
他循着那道最深的“伤痕”,一步步踏前。
没走多远,他看见了一个“人”。
那是一位身披残甲的百米巨人,保持着决死冲锋的姿态,高举的战斧似要劈裂苍穹,他并非死亡,也未被石化,更不曾被时间静止。
他正在……消失。
他的身躯,以一种肉眼可见却又无法阻止的速度,自脚边开始,一寸寸变得透明,分解为纯粹的“无”。
林夜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在巨人尚未完全消散的铠甲上。
指尖触碰的瞬间,没有预想中金属的冰冷,也没有血肉的余温。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庞杂而混乱的信息洪流冲入脑海——那是一个巨人从诞生到手持战斧,再到冲锋陷阵的全部执念,是他作为“战士”这一身份的所有印记。
他下意识地发动了【灵魂掠夺】。
然而,往日无往不利的掠夺之力,在触碰到巨人的瞬间,竟如探入幻影,一无所获。
这是他获得力量以来,第一次彻底的“失败”。
你无法掠夺一个正在走向“不存在”的东西。因为从根源上,它已不属于这个世界。
就在此刻,一股意志,或者说,一个“念头”,无声无息地降临在他的脑海。
它没有声音,没有形态,却比万古玄冰更加寒冷。
【止步】
【归于安宁】
【抗拒并无意义】
【万物皆有终末,为何不主动迎接这永恒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