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感觉自己的腿肚子一直在抽筋。
他这辈子,从没像今天这么紧张过。
他正站在下城区西边,最偏僻、最破败的一个街角。
眼前,是一座被称为“灰鸽子”的教堂。
说它是教堂,都是抬举它了。
墙皮大片大片地脱落,露出里面灰黑色的砖石,几扇彩绘玻璃窗,碎得只剩下窗框,像一个个黑洞洞的眼窝。
教堂顶上的十字架,也断了一半,歪歪扭扭地斜在那里,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几片烂菜叶,更添了几分萧条。
“老鼠”咽了口唾沫,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唯一还算体面的外套,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教堂内部,比外面更显破旧。
一股混杂着灰尘、霉味和廉价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几排长椅,东倒西歪,上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
微弱的光线,从屋顶的破洞里透下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黑色神父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背影,正站在圣坛前,用一块破布,费力地擦拭着一尊缺了半边翅膀的天使雕像。
“咳咳。”“老鼠”清了清嗓子。
那个背影,连动都没动一下。
“安神父,是我,老鼠啊。”“老鼠”脸上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快步走了上去。
被称为安神父的老人,这才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布满了刀刻般的皱纹,左边的袖管空空荡荡,眼神浑浊,却又透着一股能看穿人心的锐利。
“你这只臭水沟里的耗子,跑到上帝的地盘来,是想忏悔你的罪过吗?”
安神父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一样。
“嘿嘿,神父您说笑了。”“老鼠”搓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递了过去,“我这不是……来给您送温暖了嘛。”
安神父瞥了一眼那包劣质香烟,哼了一声。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又惹了什么麻烦,想让我给你擦屁股?”
“瞧您这话说的!”“老鼠”连忙摆手,“这次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凑了过去。
“我认识一位大善人,有钱,但是低调。他听说您这里专门收留没人要的孩子,心里感动,想尽一份力。”
安神父浑浊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大善人?下城区什么时候有这种稀有物种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个……人家不想暴露身份嘛。”“老鼠”眼珠子一转,继续胡诌,“您也知道,现在这世道,做好事都得偷偷摸摸的。他想送两个孩子过来,无父无母,挺可怜的。另外,还会捐一笔钱,给教堂修缮修缮,也给孩子们改善一下伙食。”
安神父沉默了。
他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盯着“老鼠”。
“老鼠”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感觉自己在这位神父面前,就像被剥光了衣服,所有的谎言和算计,都无所遁形。
“多少钱?”安神父终于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