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之间一个尘封了太久、几乎被遗忘的约定暗号。
帘门从里面被无声地拉开一角。
老族长阿古帕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在昏黄油灯下格外清晰。
老人眼中没有意外，只有一种洞悉世事的深邃和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来了，孩子。进来吧，外面风凉。”阿古帕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侧身让开了通道。
毡房内温暖而安静，火塘里煨着奶茶。
散发出的焦香气息混合着兽皮与骨珠的味道。
陆行走进去，厚重的帘子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阿古帕走到小桌前坐下，示意陆行坐在对面另一张矮小的毛毡上。
他亲手拿起陶壶，为陆行倒了一杯滚烫的奶茶。
热气氤氲，模糊了两人对视的目光。
沉默。一种沉重却带着某种即将揭开的紧张的沉默笼罩着小小的空间。
骨珠在阿古帕枯瘦的手指间缓缓捻动，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良久，阿古帕才缓缓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他的带着岁月沉淀的回音：“陆行…记得你们一家刚踏进这片草场时，大概…比爱宝现在还小一点吧？风尘仆仆，狼狈不堪，像一群失去了巢穴、惊弓之鸟。”
“草原的孩子啊，都有一双野狼般的眼睛，警惕又桀骜，可你们明显不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杯中飘起的奶沫上，似乎在回忆那遥远模糊的画面。
“那时的我…身为族长，看到的只是来自中原、不懂规矩、可能带来麻烦的流亡者。”
“没有给予陆家足够的善意，甚至…默许了一些排外的刁难，为了部落所谓的安全。”阿古帕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带着一种沉重的、迟来的悔意，“你们带来的先进耕作之法，也曾被顽固者质疑。现在想来…是我的目光太短浅，心胸太狭隘了。”
陆行坐在毡毯上，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袍角。
他万万没想到，深更半夜，老族长秘密见他，第一件事竟是道歉！
是揭开那尘封已久、充满了隔阂与艰难的初来岁月。
那些因“异乡人”身份而遭受的白眼、抢夺、孤立如同冰冷的针。
依然深埋在心底某个角落。
阿古帕此刻的坦诚和悔意，如同一股微温却复杂的溪流，瞬间冲破了他坚硬的心防外层。
他喉头有些发紧，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族长…那时世道艰难，部落生存为大。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他避开了阿古帕复杂的目光。
“不，孩子，”阿古帕摇摇头，捻着骨珠的手指加重了力道。
珠链发出短促的摩擦声，“有些过去，会影响现在，甚至未来。”
“就像我们踩过的草原，每一步都留下了看不见的足迹，影响着脚下的土地。”
他抬起眼，目光变得无比锐利，穿透了氤氲的奶茶热气。直直刺入陆行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