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强凑到老郭跟前,几乎贴到了他的鼻尖,压着嗓子,字字带着威胁。
“你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老娘卧病在床,孩子还在吃奶,全家就靠你这份保安的工资硬撑着。你要是敢再胡说八道,明天你就别想再踏进厂门一步!”
他知道老郭家里穷得揭不开锅。
老娘常年瘫痪在床,每日药不断,小儿子才刚满周岁,正嗷嗷待哺。
妻子在菜市场帮人削菜洗鱼,一天赚不了几个钱。
全家上下就靠他这份微薄的保安工资勉强维持生计。
可老郭听了,不但没怕,反而咧开嘴笑了。
他记得清清楚楚。
当年厂子裁员,他第一个被辞退。
一家人断了粮,孩子饿得哇哇哭,老娘连药都买不起,差点断气。
是陆厂长知道后亲自批条子,把他重新招回来,还帮忙联系了医院减免部分医药费。
当年要不是陆厂长拉他一把。
一家人早饿死在街头了,连收尸的人都不会有。
可他老郭不能闭嘴!
如今陆厂长遭了难,他宁可丢掉这条命,也得站出来替他说话!
“秦厂长!”
老郭忽然转身,面对主位上的秦厂长。
“我没撒谎,更没冤枉人!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话一出口,整个会议室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站在一旁的胡军脸色“唰”地白了,嘴唇哆嗦,手中的文件“啪”地掉在地上。
他额头冷汗像雨点一样往下淌。
“老郭!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声音发颤,语无伦次。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了?你有证据吗?你这是恶意污蔑!我要告你诽谤!”
“我根本没去!再说,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凭什么笃定那天晚上是我?你有凭证吗?你拿得出确凿的证据吗?”
胡军咬着牙,脸颊因激动而微微发红。
他脑子里飞速回想着那晚的情形。
“你穿什么衣服,戴不戴眼镜,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天晚上,值班记录显示九点四十七分,有人进了操作区。”
“你穿着那件深灰色带蓝条的格子衬衫,袖口还卷了两折,全厂上下,就你一个人常年戴着那副黑框眼镜。”
“不是你,还能是谁?”
会议室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秦强和胡军瞬间哑了,脸色由红转白,又从白泛青。
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指尖微微颤抖,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再反驳半句。
“我去了又咋了?”
胡军终于又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几分。
他双手抱胸,身子往后一靠,故作镇定地翘起二郎腿。
“我去查进度不行吗?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改的记录?拿出证据啊!”
“别光凭着几句猜测就往我头上扣帽子!要是人人都能这样随便冤枉人,那这厂子还讲不讲规矩了?”
他嘴上硬撑,模样跟秦强一模一样。
都以为装腔作势,就能把人糊弄过去。
他们都低估了老郭的记忆力,也小看了这场事故背后的追责决心。
殊不知,谎言堆得再高,也经不起一次真正的对质。
“当然有!”
周文琪站起身来,眼神明亮如星。
她从随身的文件夹中抽出一李放大的纸页,摊开在会议桌上。
“就算有人改了锅炉房阀门的维修记录,可每个人的字迹都不一样。骗得了机器扫描,骗不了人的笔尖!”
她指着纸上圈出的几个字。
“而这份被篡改的记录单上,字体结构松散,运笔生硬,显然是刻意模仿所致。但模仿者永远无法复制一个人几十年养成的肌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