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龙王镇的老规矩,“尊老为大,长幼有序”,即便我在陈家的辈分是“月”字辈,比刘板筋的“板”字辈稍高,可他的实际年龄比我爷爷还要大上五岁——爷爷今年七十一,刘板筋便该是七十六岁高龄了。
按照龙王镇“尊老为大、长幼有序”的老规矩,即便我是陈家“月”字辈的嫡系,也需放下辈分差异,以“大爷”相称,这既是对长辈的敬重,也是忧乐沟世代传承的礼数。
我深吸一口气,胸腔中满是堰边清冷的水汽,混杂着泥土与枯草的气息,这股气息让我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我缓缓从芦苇丛后走出,帆布鞋底踩在冻硬的堤埂泥土上,刻意放轻了脚步,每一步都落在泥土相对松软的凹陷处,避免因鞋底与石子摩擦发出杂乱的声响,惊扰到这位深藏不露的长辈。
走到距离水洞子约十米的位置,我停下脚步,双手在身侧自然下垂片刻,再缓缓抬起,右手覆在左手上,指尖对齐,朝着刘板筋的方向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晚辈礼,声音刻意放得温和恭敬:“刘大爷,晚辈月平,方才在芦苇丛中探查堰塘,不知您在此处静修,多有打扰,还请您海涵。”
刘板筋缓缓抬起头,他的脖颈转动时,能隐约听到细微的“咯吱”声,想来是常年劳作留下的旧疾。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被月光浸润的古井,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波澜——不是警惕,也不是审视,而是一种如同看到晚辈成长的温和,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漾开的涟漪带着暖意。
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将双脚从水中缓缓抬起,水珠顺着他小腿的皮肤滴落,落在石塞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伸手拿起放在石塞旁的粗布巾,那布巾是深蓝色的,边角处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花瓣只有五片,针脚虽然简单,却每一针都对齐了布纹,显然是手工缝制的用心之作。
我想起春兰姐平日里总坐在自家门口缝缝补补,这布巾,多半是她为父亲做的,藏着女儿对父亲的牵挂。
刘板筋擦脚的动作很慢,却格外细致:先擦脚背,从脚趾缝到脚踝,每一处都轻轻擦拭,避免磨到皮肤上的老茧;再擦脚底,他的脚底布满了厚厚的老茧,是常年走山路、下农田留下的印记,布巾划过老茧时,能看到他微微皱了下眉,想来是有些发痒,却依旧保持着动作的平稳。
擦完脚,他将裤脚慢慢放下,手指捏住裤管的边缘,一点点抚平褶皱,连膝盖处因弯曲留下的折痕都仔细捋平,才开口说道:“小老辈子不必多礼,我也是刚过来一刻钟光景。这堰边夜里清净,没有村里的嘈杂,泡会儿脚能活络筋骨,还能听听这水的声音,心里踏实。倒是你,这么晚了还在这堤埂上奔波,是你父亲让你来巡查堰塘的吧?”他的声音比之前更清晰了些,带着老辈人特有的沙哑,像是被岁月打磨过的木笛,却透着一股温和的暖意,没有丝毫敌意,让我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我能“看见”,他周身的土属性“气脉”在开口说话时,如同沉睡的溪流被唤醒,微微加快了波动频率——从之前每分钟 3次的沉稳节奏,提升到每分钟 5次,却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循环,没有丝毫紊乱。
那浅褐色的“气脉”如同有生命的藤蔓,在他周身轻轻缠绕,每一次波动都与水洞子的青石“气脉”相互呼应,形成细小的“气”流漩涡,显然他对“气脉”的掌控已达到收放自如的境界,能根据情绪与动作灵活调整,却不泄露丝毫多余的力量。
我点头回应,目光落在水面上,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水洞子方向:“回刘大爷,最近豆腐堰确实不太平。前几日夜里,村里有人听到堰水里有‘咕嘟咕嘟’的声响,还有人看到水面上飘着黑影,父亲担心是邪祟作祟,怕影响到村里人的生活,便让我夜里多过来看看,留意‘气脉’的变化。”我没有直接提及“意者”身份,也没有说探查邪祟晶石的事——在未完全摸清对方心意前,太过直白反而显得唐突。用“巡查堰塘”这个相对普通的说法,既表明了自己的目的,又给彼此留下了缓冲的空间。
刘板筋微微颔首,下巴上的花白胡须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他的目光转向水洞子下方的水面,那里的“气脉”最为紊乱,墨黑色的邪祟之气如同墨汁般在水中扩散,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眉头也微微皱起:“这堰塘确实有些不对劲。我最近夜里总睡不着,就来这堤埂上走一走,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顺着水底的石缝往上冒,像蛇一样往下游的农田里钻。若是不及时处理,再过些日子,下游的麦子怕是要发黄,村里的水井也可能被这股‘气’污染,到时候麻烦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