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丙浅笑:“怎会?只要大人高兴就好。”
她穿了十多年的男子衣服,如今见到女子衣服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穿才对了。傅晟想到这个法子羞辱她,本来是诸葛亮激怒司马懿的手法。只可惜傅晟不是诸葛亮,她也不是司马懿。一袭蜜合色的裙装,虽然不甚华丽倒也十分素雅。
挽发的手法早就生疏,髻子怎么盘都会有几根毛乱。
她把桌上那些做工还算精美的簪子簪好。十年前镜中女童的容貌已经长成,眉眼像哥哥,脸庞像姐姐,就是与十年前的自己那般生疏。
把蜜粉擦在脸上,才发觉肌肤比起深居闺阁中的女子还是粗了一些。
蝉鬓凤钗慵不整。
镜中突然显出一个带着惊色的脸,陈明慎看的身子酥了半截,尴尬笑叹:“小赵大人穿着女装,真可以以假乱真了。”
他自告奋勇过来催促,现在那些准备好的揶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丙缓缓起身,以女子的礼节向陈明慎福了一福:“陈兄。”
陈明慎用扇子掩面轻笑了笑,步伐多少凌乱了一点。边走边想,莫说是慕兰舟那种身份,他素来对男色没什么兴致,但赵小丙着女装的样子竟然能勾起他心里的蠢蠢欲动。那份姿色风韵,当真一言难尽。
赵小丙从一片帘子后面缓步而出,原本还在调侃的饭局瞬间静默。
众人开头准备好要讥讽的那些话都被堵在喉咙,吞不上也咽不下去。傅晟的目光先是一阵晃神,才逐渐收拢成几分憎恨来:“呵呵,大家看看,我说的并没错吧。小赵大人不着女装已经勾人,现在穿了女装,比扬州城的瘦马可怎么样?”
赵小丙虽然穿着女装,可脸上神色依旧是从前样子,目光琉璃光彩之中疏懒大方,笑着拎起了桌上的酒走到傅晟身边,捏起他的杯子斟满问:“既让我做了女儿妆容陪你取乐,那今日大家就都尽兴。”
傅晟一心想让她难堪,想看她狼狈,可现在这样显然激怒不到她心里去,就好像诸葛亮气不死司马懿,反被熬死了一样。
他讥讽嘲笑:“厚颜无耻。”
她浅笑了笑,回到自己位上自斟自饮起来,还是也不羞辱也不恼怒,脸皮的厚度颇有功夫。
傅晟看了生气:“小赵大人喝醉了,让车马过来,送他回去!”傅晟边饮着酒:“你这副德行,难怪慕大人专成写信让本官管教管教,不读书不知礼,寡廉鲜耻毫无一点良知底线。”
傅晟道:“多提你一句都嫌脏了我的口。”
她唇边慢慢渗出一抹芝兰拔俗的笑意:“不敢当。”
扬手拢了拢头发,将发髻上簪的那些簪子一件件拆下来搁在桌上。一袭乌鬓卷落,她披着发向一桌的同僚:“对不住,傅大人不喜我喝多的样子,这就先告辞。”
王斩赶车载他从扬州知府赶回宝应县,到家门口时撩开帘子一瞧,赵小丙身上着了女装,将官服当做被子盖在身上,粉黛如幻的脸上挂了绯红正睡得很沉。他失神的看了片刻,才舍得喊:“大人醒醒,咱们回宝应了。”
陈柳贞见她这一身回来吓得花容失色:“相公你怎么这样回来了?”
她坐在床边要了盏茶喝,仗着一身女装趁机撒娇:“上次见瑶佩打扮我就偷偷羡慕了好久,衣裳有点不舍的脱下来了,我想穿着睡一夜。”
她和衣躺在**,陈柳贞轻叹一声在床边坐下来,手在她散开的发丝上轻轻抚过几次:“自从我知晓你的身份,就总为你心胆战心惊。相公,恒明没有女子为官的惯例。”
小丙慵懒答道:“恒明律也并未有一条明确禁止女子为官……”
所谓女子不得为官,恒明律中连明确禁止此条例的功夫都懒得,便是认为天下女子都被妇德束缚,自出娘胎能有个姓氏便是很好了,更没有光明正大入读书的机会。不能入学,没有科考机会,女子自然也没法子进入朝廷当什么官。
真有女子可以为官,若被发现又觉得难免惊世骇俗,搞不好便被皇帝处以极刑已正天下夫纲。
她翻身见陈柳贞悄悄垂泪,微微一怔,柔声问:“姐姐怎么哭了?”陈柳贞叹气:“天下女子皆爱美,我是为你难过。”
她柔柔的安慰着:“如果我一味爱美,当日你遇难时,一定也自顾不暇了,我哪有能力把你护下来?还有密儿……我做了男人十多年,便是发觉这世上的事,无论谁想得到什么,就总要付出些代价。天下无便宜之事,天下亦无便宜之人。”
陈柳贞摇摇头,她展开了被子为她妥当盖好了:“你今日就穿着女儿衣裳好好睡着,冬季潮冷的厉害,我把这碳笼烧的旺一些,把这屋内的寒气尽数烤散。”
虽然赵小丙是个女子,却对她比任何男子都好多了,有她在身边觉得甚是安心。
小丙入睡前嘱咐说:“过几日麒麟回来接你们母子离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