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他擦着眼泪。
孝康帝浅笑道:“朕等下要写几道遗诏和手谕,写好你就把这些东西放在匣子里面供奉在奉天殿的神龛上面。现如今朕也有些拿不准的地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等再说。”
“是——”李茹知道这是在交代后事了,再也止不住那老泪纵横。
其实皇帝也不是个容易做的啊,看似高高在上拥有全天下,实际上皇帝能动用的天下财富也有极大的限制。
皇帝几乎不能离开皇宫半步,几乎无法跟任何人说内心真实的想法,最难受的是,天下百姓,文武百官的眼睛整天都在看着他。天下百姓其实很远,可文武百官哪一个都不是简单的人,他们领着他发的俸禄还要看管着他。
他每日里思考的都是如何平衡御下,如何防止任何一派超过界限。
如今的凤家,沈家,当年的赵家。
其实是哪一家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谁能帮他坐好这天下,能听他的话,还能安分守己的不自己跳出他画的那个圈圈半步。
事实证明,凤家极其令人失望,沈家的隐忍虽然有些可怕,换句话说这就是知道进退,那沈家心里还知道应该约束的是什么。他终究是个极多疑的人,所以才不得不想尽办法试探他们。
孝康帝说话多了就累,他微微合上眼睛时,突然就看到了当年赵钰笙的影子,猛然睁开眼睛却想到了赵小丙这个人。
等等,等等——为什么——
孝康帝突然问李茹:“李茹,你觉得赵小丙会不会跟赵家有些关系?”
“赵小丙本就姓赵啊——”李茹晃神了一下,突然明白了皇帝在问他什么,哆嗦一下忙着辩解:“陛下,这怎么可能啊,赵小丙就是赵小丙。”
“可她的样子,不像赵钰笙么?”
像!李茹心里更寒了,非但是像,而且随着年纪渐长就越发的像。
那做事的凌厉,那一身的英神之气,从西南回来之后就更像更像了。
他不是没偷偷假设过什么,只是这种假设太过可笑才一次又一次的放弃了:“陛下,无非是那赵钰笙死前太过凄厉,把陛下吓着了,您才会对他念念不忘,其实这赵小丙是空有其表,您想,那赵家人是什么脾气,有一个像赵小丙这样能屈能伸,知道进退的么?
他终究是个山野里挣出来的孩子,可是怕丢官丢命的。”
是么?是这样吗?孝康帝轻轻捏了捏眉宇。
当年的赵家锋芒太盛,那锋芒跟凤家的富贵张扬完全不同,赵家所做所为实在是太清高太不切实际,可偏偏又是那么光彩照人。若说他羡慕谁,或许也只有他们了吧,他们可以那么无所畏惧,那光亮的锋芒时常照亮他心底的懦弱跟狭隘,使他这个皇帝浑身都不自在。
不不不,他更知道赵家那可笑的想法根本无法做成,他们要把皇帝与朝廷隔开一条缝隙,要让他这个皇帝成为养在篓子里的孔雀?哈哈哈,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