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奴婢家人从幕府后门悄悄出来,他们把大包小包搁上马车,很快要陪着夫人前往山下的一处道观消夏。慕晓岚一头雾水,这消息挺突然的,今早母亲动身前才差了个人来告诉他。
慕晓岚骑马陪在马车一旁,凤四将帘子撩开,先是看了一会才说道:“娘亲走后你要争气,往后莫要在像从前那么仁善好欺了,莫要忘记你还有一双弟妹,娘找不不到的地方,就全赖你。”
慕晓岚轻轻扭头看着娘亲:“娘只是去消夏,过不了多久孩儿就将娘亲接回来,娘怎么那么不放心?说的像是您永远不回来似得。”
凤四微微一笑,想来一切都已经舍下,唯独不舍三个儿女,慕晓岚如今大了,她免不得担忧他的前程福祉:“你要记得,人到了任何时候,能指望上的只有自己,娘用一生得出这般体会,你一定要牢记在心,别忘了。”
慕晓岚越听就越担心,娘处处透着一点不寻常,刚想问,凤四才又说:“娘真后悔,为何不早点看明白些,也好为你多积阴德。”她当真是后悔了,如今既无爱,自然也无恨意,那赵翟如何根本无所谓,只是晓岚身处官场,日后与赵翟接触,只怕又要公报私仇么?
凤四望了望晓岚:“你如今在户部,倘若那个赵大人欺负你,你就写信给娘,娘亲自负荆请罪也要求得她的高抬贵手。”
晓岚听到娘这么说,只能无奈的摇头,娘亲不懂朝中之事,爹爹专管督察院的时间太久,他们根本不懂义父的良苦用心:“娘,你怎么总想着赵大人会公报私仇?如今这朝廷跟从前不一样,吏部每年政绩大考细致入微,倘若孩儿做得好,无人可以中伤孩儿,倘若孩儿做不好,旁人也容不得孩儿一步登天啊。”
他已经在户部带了几个月,对户部如今的状况只有佩服,从未见过朝臣一门心思做事情的,早想着跟娘说一说这个农官的事情了,这一路上却也是个时机,晓岚这才仔细的说了说这农官做得好,对如今的吏部政考有多大的好处。
“赵大人说,国富时患不均,农民手中可交换的东西太少就容易起义,倘若农民一起义,外族必定趁机南下入侵,到时候天下大乱纵然是富有四海的官宦,地主,富商多年积累的财富也会付之东流。大家是一口锅吃饭的,谁都离不开谁,所以越是富时越要扶持农民才是,让农民吃得饱,穿得暖,作物的种类丰富起来,他们就可以多点出路,所以孩儿做这个农官与从前就不同了,现在孩儿做的这件事,堪称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凤四过去从没心思听这些事,今天见晓岚说的这么肯定,不免疑惑的问:“你的意思是,你这个农官还做得对了不成?”
他点点头,特别认真的说:“孩儿日后的口碑就靠着那田间地头的农夫百姓了,这天下有多少的农夫百姓?那孩儿就有多大政绩啊,娘还不明白么?倘若赵大人不信任孩儿,怎的让孩儿做这个官呢?你们不了解时局,就说赵大人是公报私仇,您与爹爹当真是看不起天下农家才是。”
凤四一时被儿子噎着,道有些感觉到儿子其实也不算太过懦弱,他说的振振有词的。
的确,她从小高高在上锦衣玉食,没事思考那些田间地头的农夫作甚?她却也没有看不起,只不过是压根相隔太远,根本就没去看过罢了。
只是倘若儿子说的没错的话,既然朝廷觉得管理好农物可以得到好的政绩,只要对仕途有帮助,她也就没那么担心了。一时没了那层厌恶,这时隔得远了再想想赵翟妖孽,隐隐约约觉得有一小点的佩服。
那女人做的事是她从没想过的,或许儿子还能懂些,她不免问了问:“赵大人这个人,你觉得如何啊?”
慕晓岚十分钦佩的说:“赵大人跟其他的官不一样,她不是个刻板守成的人,这些年所推行的事,所做的皆是对天下有实际好处的新事,我们小一辈的孩子没有不佩服的。”
其实南书台出去的孩子骨子里都憋了一股劲,他们就是要明争暗斗一番,瞧一瞧谁能作出一番惊天伟业,谁能让这天下越发的超凡脱俗,大火都期待着为国效力。
慕晓岚在南书台读的书与那些八股科举的不同,南书台出身,定然是要做官的,只是大家都记得一个信条,‘不做庸官,不领庸禄’。
他轻轻的一叹,这些事,他也想同爹爹去谈,可爹怎能听得进去呢?
凤四一路上听慕晓岚说的很多,这才觉得原来她所知的确很少。
慕晓岚将她在道观安顿好了,这才回了府邸,却看到慕兰舟若有所思的立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