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院墙,刚出的一身冷汗已经湿透了单薄的衣裳,晚风一吹,那股凉意就像条小蛇,顺着脊梁骨丝丝的往上钻。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刚才那几个混混扭曲的脸,还有那把在月光下晃眼的刀子。
她没哭,牙关却咬得死紧,可身子还是不听使唤的抖个不停。
顾远洲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紧紧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掌心传来的温度很稳,像一剂定心丸,让她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总算一点点落了回去。
屋里灯火通明。
陈秀英稳稳的坐在太师椅上,手里不紧不慢的盘着那根龙头拐杖,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地上,红姐被粗麻绳捆得像个粽子,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呜”声。那张平日里还算有几分姿色的脸,此刻五官都拧在了一起,没了人形,一双眼睛死死瞪着陈秀英,怨毒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赵铁柱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烟雾都化不开他脸上的愁色。
“老嫂子,这事儿……怕是不好办啊。”他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声音压得极低,“这婆娘心太毒,要是就这么送去公社,关几天放出来,怕是要疯狗一样报复回来。”
陈秀英没吭声,只是缓缓抬起眼皮,那双浑浊的老眼扫过地上还在扭动的红姐。
“送公社?”老太太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声音不大,却让屋里的空气都凉了几分,“那也太便宜她了。”
她转过头,看向一直缩在角落、脸色惨白的陈建国。
“建国。”
“哎,娘。”陈建国一个激灵,赶紧应声。
“你不是说,认识县里肉联厂的王屠夫?”
陈建国愣了一下,不明白他娘怎么突然提这茬,但还是老实点头:“是……认识,以前在镇上扛活,一块儿喝过酒。”
“嗯。”陈秀英应了一声,“我记得,他家有个不争气的儿子,三十好几了还没娶上媳妇,对吧?”
“是,是。”陈建国连连点头,“那小子叫王二麻子,好吃懒做还好赌,脸上长了一大片麻子,十里八乡的姑娘谁见谁躲。”
陈秀英听完,脸上竟露出一个让人看不懂的笑容。
她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红姐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还在拼命挣扎的女人,声音平得像一条拉直的线。
“我给你两条路走。”
“一,我把你送去公社,你进去啃几天窝窝头,出来,咱们接着斗。”
“二……”老太太顿了顿,嘴角的弧度越发冰冷,“我让我儿子,把你‘嫁’给肉联厂王屠夫那个麻子儿子。”
“我再给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她伸出两根干枯的手指,“二百块钱,外加五十斤全国粮票,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过去,当王家的媳妇。”
“你选吧。”
这话一出,屋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赵铁柱手里的烟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这也太狠了!
谁不知道王二麻子就是个畜生,喝醉了酒就往死里打女人,前头那个媳妇,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把红姐嫁过去,那不是推进火坑,那是直接推进十八层地狱!
这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红姐的身体猛地一僵,挣扎的动作瞬间停了。她看着陈秀英,那双怨毒的眼睛里,第一次,明明白白的露出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