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摇了摇头,赶着牛车,继续往厂房的方向走去。
陈建国赶着牛车,车轮子在土路上压出两道深深的印子。他现在是厂里运输队的头儿,管着两辆牛车,手底下还有几个小伙子。活不累,就是跑腿的活儿,但体面。
村里人都知道,这是老太太心疼大儿子,给他找了个轻省的差事。
可没人说闲话。
陈建国那身还没好利索的伤疤,就是他挣来这份体面的功劳簿。
他路过自家院门口,脚步顿了顿,往里瞅了一眼。院里很安静,只有那只芦花大公鸡,还在院里踱着步。那个曾经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已经没了踪影。听说,因为投毒的事罪加一等,被转去了更远的劳改农场,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他心里,空落落的,又像是松了口气。
他摇了摇头,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着牛车,继续往厂里走。
日子,总得往前看。
厂里新盖的仓库很大,一排排的货架上,堆满了包装好的粉条和酸辣粉。陈灵儿正拿着个小本子,带着几个新来的女工,一样一样的点着数。
她现在是仓库的副管事,陈建国的副手。
她做事很认真,也很较真。前几天,有个新来的工人偷拿了一包粉条回家,被她当场抓住,二话不说,直接上报给了陈秀英。最后,那工人不仅被开除了,还被罚了三个月的工分。
这事一出,厂里再没人敢动歪心思。
村里人都说,这丫头,看着不声不响的,手腕子比她那个被赶走的娘,还硬。
陈灵儿听了,也不反驳,只是把头埋得更低,手里的活计干得更利索了。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一个能让她活得像人的机会。她不能,也不敢,再行差踏错半步。
这天傍晚,陈秀英把家里人都叫到了一起,开了个小会。
她当众宣布了一件事。
“从下个月起,厂里每个月,拿出五十块钱,成立一个‘助学金’。”
“专门用来资助村里那些学习好,但家里困难的娃儿。”
“以后,咱们下河村,不能再出一个睁眼瞎了。”
这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五十块钱!那可不是个小数目,老太太这手笔,也太大了。
陈秀英没理会他们的惊讶,她看向坐在角落里,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陈建国。
“建国,这笔钱,以后就由你来管。每个月,你亲自把钱送到学校去,交给老师。再把那些受资助的娃儿们的成绩单,一张一张的拿回来,给我过目。这事,我只信你。”
陈建国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母亲那双信任的眼睛,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知道,这是娘在给他机会,一个重新在村里立威信,找回脸面的机会。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都有些哽咽:“娘,您放心。这事,我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帖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