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国看着那袋死沉的钱,手直哆嗦。
他感觉自己捧着的哪是钱,是后半辈子。
他激动,又惶恐。
“娘...这...这太多了...”
“拿着。”
陈秀英的语气不容置喙。
“你是这个家的长子,盖房置地,本就该是你分内的事。”
“这事办好了,证明你还能挑起这个家的大梁。”
“办不好...”
她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
“以后厂里的事,你就别再插手了,老老实实下地挣你的工分去吧。”
这话砸下来,陈建国跟刘芬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考验,更是通牒。
刘芬激动得满脸通红,一个劲的给丈夫使眼色。
陈建国一咬牙,把心一横,将那袋钱死死攥进了怀里。
“娘,您放心!”
“我就是不吃不喝,也保证把这事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
他拍着胸脯,下了军令状。
当天晚上,大房的屋里,油灯亮了半宿。
刘芬把那二百块钱在炕上铺开,一张一张,贪婪的数着,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当家的!你听见没!娘说以后厂里一半的事都归你管!”
“我就说嘛,你才是长子,这个家,早晚是你的!”
陈建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权力冲昏了头,咧着嘴一个劲的傻笑。
刘芬数完钱,眼珠子一转,凑到丈夫耳边,压低了声音。
“当家的,这可是二百块钱啊。”
“盖两间房,哪用得了这么多?随便找几根木头,拉几车土,一百块钱顶天了。”
陈建国愣了一下:
“那...剩下的钱呢?”
刘芬朝他抛了个媚眼,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
“剩下的,当然是咱们自己的。”
“你想想,娘现在是看重你,可谁知道她能看重多久?万一陈念那丫头再吹点什么风,这钱不就又回去了?”
“咱们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啊。”
“这钱,咱们先拿着,就说是买料花了。神不知鬼不觉的,谁知道?”
她那声音,滑腻腻的,一下就钻进了陈建国心里头。
陈建国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他看着炕上那堆崭新的票子,又看了看妻子那张写满贪婪跟算计的脸,心里头俩小人正疯狂打架。
一个说,这是娘给的最后一次机会,一定要办好,不能辜负她。
另一个说,你媳妇说得对,这钱现在不拿,以后就没机会了,得为自己打算。
他拿起一张“大团结”,又放下。
再拿起,又再放下。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窗外,夜色渐深。
陈家大房的屋里,那盏豆大的油灯还亮着,火苗子一跳一跳的,把炕上那两道影子也映得跟着晃。
陈建国就那么直挺挺的坐着,手里捏着那沓崭新的“大团结”,指节都捏白了。
那钱,烫手。
刘芬靠在他身边,身子软的跟没骨头似的,吐出来的气都是热的,一下下吹在他耳根子上。
“当家的,你还在琢磨啥呢?”
她的声音又软又黏,跟抹了蜜似的。
“娘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你,那就是信得过你。这钱,就是给你的辛苦钱。”
“你想想,二房那一家子,要不是娘心狠,把他们给分出去了,这盖新房的好事,能轮得到咱?”
这话,算是说到了陈建国的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