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满不在乎:“见官我才不怕!”眼珠子一转:“那娘你说说看,这吴家嫌弃农活,为什么又要住在这村里?”
娘摇头:“这说来话可就长了,正好,锅里疙瘩汤也焖熟了,你吃着,我讲给你听。”
手里捧着热呼呼的野笋疙瘩汤,就着切得丝儿大咸菜,二丫吸溜一口,听一句故事,吸溜一口,又是一句故事。
“这吴家呢,”娘的声音跟她的人一样,细长温润,如潺潺的小溪,流之不尽似的。
吴家祖上出过京官,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弄坏了事,就抄了家败了业,最后剩下一支总算没死。
田家村本是吴家祖茔所在之地,吴家飞黄腾达时又多买了些田地,也是心里有个主张,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
这最后剩下的一支,便是族中定了则例,日后按房掌管此处地亩,钱粮,祭祀的。
本来是作抽身退步之想,不想有了罪,抄了家,这祭祀产业却连官也不入的,真到吴家败落之后,这一支依旧可在家读书务农,祭祀也算得使永继。
因此家业是比一般村民是强些,不过田地自己是不必经手的,一直以来,都有老帮佣经理。
然后他家,跟村上人的关系也好。
某年闰三月,二十四日一夜骤雨,河塘皆溢,稻麦全烂根。村里人哭喊着都趴到了自己的地旁,这一年的心血全打了水漂,只有等着饿死一项了。
不曾想吴家却放了全年的租不让不说,还让出家里存粮,半借半送,让一村的人过了这个难关。
因此提到吴家,村里人人都心里有数,是欠了人家还命之恩的,因此满村老小,没一个嘴里肯多嚼一句吴家的闲话。
二丫听到这里,眉心里拢起了几缕若有所思的皱痕,唇角微抿,春水般的眼眸中似有暗光闪烁。
“娘你说了半天,我算是明白了。原来这吴家比大头娃娃那全家还有势力哪!”
娘却摇头:“那也是你爹小时候的事了,这几年不比旧时,他家也慢慢败落下来,到底家运不济,坐吃山空,哪里当得许多?不过吃饭是不成问题,家塾也还在,只是家中子弟日渐凋零,也只不多几个孩子罢了。对了,哑巴的启蒙也是在那里开始的。”
二丫愣了一下:“哑巴也学?他怎么学?”
娘又叹气:“这就要说到吴家三姨了。”
这三姨长来就聪明伶俐,吴老太爷在时,是当她男儿一样养的,说她大了,只怕还能承继些家业,也许吴家这支,就此不至于没于凡尘。
后身为女流,却毫不让须眉,这是老太爷对三姨的祈愿。
不想吴老太爷在她四岁时就没了,那时三姨才刚进家塾,没了老太爷的支持,半年不到,便从家塾回到了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