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胳膊拗不过大腿,现在不去,只有给自己和三姨种下无穷无尽的隐患。大房没人还有二房,到时别人手握重权,自己反成了他砧板上的鱼俎,反而进退不能。
那么宁可现在受些委屈,若如三姨所说,自己能成就大事,想怎么样,想亲近谁想迎娶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大少爷,老爷还等着呢,请您赶紧着吧!”一个婆子看看太太眼色,便着急着轻推了文哥一把。
文哥身体如触电般一颤,低下头来盯住对方,脸色突地一变。
那双跟苏清鹤几乎一模一样的漂亮幽瞳里,瞬间闪过暗沉冷光,锋锐眼神几乎如利剑一般的刺得人生疼。
他冷冷望着明显被惊呆了的婆子,突地往前走了两步,周身刹那迸出的杀气竟逼得众人,节节后退。
“我愿意在这里多留一刻,不行吗?!”
嗓音低沉,宛如金石相撞产生的回音,带着不怒而威的严厉!
众仆从情不自禁,就跪了下去!
简直就是苏老爷在说话!宛若他复刻出的声音!
远远站在众人背后的吴家三姨,面无人声地看着文哥,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说话,却说得如此自然,如此淡漠,十几年的沉默,仿佛就此一朝间,便平淡无痕地,抹了个干净。
说到底,他终究是那个人的儿子。
再恨那个人,他身上也流淌着一样的血脉,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文哥从容不迫不卑不亢,将身上一裘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掸了一下,然后,方才慢慢提脚,跨上了台阶。
进入仪门,转过大厅,由一条长廊走到底,就是花园角门。抹过一蓬花架子,一个月亮门,文哥就看见一处小厅,前后帘拢掩映,四面花竹阴森,里面一明两暗书房,早有小厮在那里急得直跳脚,看见他到,来不及就掀了帘子向里回话:“回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奴才们嘴里早改了称呼,叫自己一个不认得的人做大少爷。
文哥觉得好笑,又鄙夷。
走上台阶,亦早有穿红着绿的丫鬟上来伺候,一个个想搀扶他的臂膀,更让文哥冷笑不已。
“都放开!我自己会走!”
丫鬟们情不自禁后退连连,不敢抬头。
苏夫人看似陪着吴家三姨在后头慢行,实则暗中冷眼观察着文哥,见他一身白衫,行走带风,英气逼人,清瘦面庞上,朗目修眉,悬鼻薄唇,那唇角又是紧紧绷住向下压去,气质如斯冷峻,简直像极了苏清鹤。
不不,其实该说,像苏清鹤的父亲,苏老太爷!
比苏清鹤面上更儒雅,行事风格却更毒辣,更是个让人提起来就不寒而栗的主儿!
大雨夹着寒风,从廊下吹过,吴家三姨觉得,走到自己前面半步的苏太太,好像忽然就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