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敏锐察觉,渟云和老祖母之间,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只席间人人春风满面,谢承无暇多作探究。
雨后新月,上弦如勾,众人散去后,渟云亦散得飞快,谢承仍没寻着机会当面过问。
反纤云跳着闹着窜到三个哥哥面前同行,跺着脚的抱怨,“你们可算是考完了,再不消停,我都要闷死了。
爹爹不回来,娘亲不让我出门,还不让我找四姐姐玩,咱们府里有啥呀,师傅们也不来教我玩,闷死了闷死了。
明儿个我就寻了四姐姐去寻瑶姐姐,前儿她来信说她家新搭了秋千架,层楼那么高,你们去不去?”
身侧崔婉笑道:“哥哥们累了好些日子,让他们歇一歇吧。你四姐姐那,也暂别去烦她,近来祖母身子不好,她早晚候着呢。”
“哎呀,”纤云丧气道:“那我一个人去娘亲你又不许。
往年一二月间,咱们闹春走了这家访那家,今年谁也没来,不如让我去芳姑姑家住一阵子,我想表姐们和誉哥哥。”
崔婉稍作迟疑,虽不知渟云究竟是怎么了,但夫君谢简暂忙完了天家事,阿家必定再无顾忌,估计两三天之内,阿家就会处理宅中。
留着没准卷入风波,不如趁机带着小女儿往娘家亲友住几天,风平浪静再回来。
她一口应下,和纤云商议回去便拾掇行囊要往姑妈小住,谢承听着两人对话,插嘴道:“儿子最近忙于诗书,多有疏忽,尚不知祖母染恙,家中大夫看过如何说?”
“无大妨。”崔婉含笑摇了摇头。
难得儿子有此孝心,叫她一时百感交集,夫君谢简近半月不曾归家,晚膳后,连脸面功夫都不舍得多给她这个正妻,哄着幼儿就去了妾室绿萱房里。
这还是明处的,暗处不知多了哪些通房,迫于这几年敦肃太后丧期,另似乎谢简力有不逮,始终再不能让女子受孕,所以再没有谁挣着妾室名分。
唯一能令崔婉欣慰的,也只剩面前三个儿子和小女儿谢熙,但愿此间高中,两个儿子都能有个功名傍身,她这个当娘的,这一生差不多就算稳妥了。
她看谢承已是弱冠又二,早该说亲的,为着些倒霉事耽搁,谢尹也到了年纪,小儿子也该留意哪家好姑娘,转眼谢熙又到及笄,有的是需要她这个为娘的操心。
至于夫君回不回房里,这几年孤月空窗,她想的不是谢简何时至,更多的好像是谢老夫人说的那句,“你若指望着什么过活,到头来,多半要盼着他早死”。
那妇人不指望夫君子孙,又能指望谁呢?
谢承犹豫片刻,没问渟云如何,母子数人同行一阵散去各归各院。
谢老夫人院里曹嫲嫲指点丫鬟洒扫收捡,说的是张家老祖宗明儿一早来做客,上回露面还是去年秋间谢老夫人生辰,许久没见,怠慢不得。
拾掇完毕惯例是大夫来请脉熏了香,双手作揖笑道:“这两日晴转,祖宗见好,明儿开始就不需要熏香敷药的了,容我写几样食材,吩咐厨房汤水慢慢疗养就成。”
端的是双喜临门,谢老夫人抬手,吩咐给赏,大夫走后,曹嫲嫲亲扶着谢老夫人回了寝居,劝着早点歇,万事俱备,就等张太夫人那阵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