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舅舅默许那个坏女人嫁给了父亲。
陆行昭记得,母亲走的那天晚上,天色很沉。
整个靖安侯府都像是被罩在一层密不透风的围墙里,黑压压的,让人喘不动气,天色昏黄,处于平原的京城却隐隐约约可见黄沙四起,席卷着风中残叶。
而他的母亲,就像那被肆意卷跑的残叶,要离开他了。
可是这个时候,府内只有一墙之隔的大堂里,却是一派欢声笑语。
他的父亲,陆远,今天纳妾,把那个坏女人娶回了家。
陆行昭不知道母亲咽气的时候,陆远和林鸢在做什么,他只知道,在那只瘦弱到皮包骨头的手缓缓垂下来的时候,他便没有亲人了。
从此,他是陆行昭,是靖安侯府的小侯爷。
却和陆远再无瓜葛。
昏暗的军营内,烛火跃动,带的男人的心也起起伏伏,他胸膛似有一股郁结之气搪塞着,堵在心口有些酸涩,却穿不透,说不明。
陆行昭慢慢睁开眼睛。
漆色点眸,毫无亮光,深沉的像那天晚上的靖安侯府。
当年汝阳长公主与一身军功班师回朝的陆远一见钟情,恩爱无以复加,是这京城里颇为著名的一段佳话。
可最终,却是他转头便娶了她人,新人笑,旧人逝。
所以,爱除了会让一个人形容枯槁,还能有什么用呢?
陆行昭也想起来了。
成婚的那天晚上,屋内整片的鲜红像极了母亲撑不住的那天晚上,他抱着最后一次机会冲到父亲房里去找他。
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片喜色,可父亲却连门都没让他进,就很不耐烦地撞上了木门。
那墙上贴着的大红喜字,桌上摆着的早生贵子,还有头戴喜帕,一身火红嫁衣的新娘。
都从他的记忆里,如毒蛇般慢慢钻了出来。
所以他掀开她的头盖,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尽力忍耐着内心的冲动,同她说,不要对他动真情。
否则,连他都不能确保会是什么结局。
陆行昭那时候觉得,或许姜妩也会像他母亲那样,死在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百年好合的新婚夜里。
想到这儿,他忽然释然了。
是他警告的她,让她别动真情,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怨她不在意他?
换句话来说……
猛然间想到什么,陆行昭眉头一紧,喉结微微滚动。
为何他会在意她和赫连铮、和楚珩的关系?
又为何……为何他隐隐之中,总是希望她会像别家女子一般,也吃他的醋,向他撒娇,会因为他几日不归而怒气冲冲地找上门来?
心脏像是要突破胸膛的禁锢冲出来一般,他下意识地紧紧扼住心房。
好快……
一想到她根本不爱他,不在意他,心就跳的好快,高频率的跳动中,还夹杂着几分痛彻心扉的酸涩。
姜妩……
他只要一闭上眼,便满脑子都是女人笑意温婉的模样。
哪怕他知道她的温柔都是装出来的,可是他就是爱极了她那副表面似水柔和,在他身下,却娇媚如火的反差样儿。
像是有什么在呼唤,男人万般抵制后,最终还是闭上了眼,长长呼出一口气,好像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在她的怀抱里,他头一次如此热烈地想要把她占有。
彻彻底底地从身到心地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