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池渊垂着眼,眼底藏着一层云雾不明的情绪,衬的脸上的笑都多了些苦涩意味。
姜妩让这眼神给灼烧了一下,下意识转头回避。
“姜妩。”
池渊看着她侧过的脸,黑鸦一样的羽睫蹁跹洒下阴影,那张脸的确是美人的脸,可是于他来说,或许这没多么重要,也没什么吸引力。
只是从有了记忆开始,便有人告诉他,她是他的妻。
久而久之,她总是萦绕在他的心头,他等了她十多年,也期待了她十多年。
只是从未想过,一朝相逢,就是离别。
还是永恒的离别。
“我要走了。”
池渊抬手,想摸摸眼前这张整日在他脑海中浮现的脸,只是指腹刚刚触碰到她的肌肤一侧,动作便忽地顿住。
姜妩的视线落了过来,脸颊,却偏离他的掌心一寸。
池渊苦笑一声,笑自己连同她道别的资格都没有。
“西羌败了,凤栖梧的计划也败了,我们两个,可能不会再见了。”
不会再见……
姜妩低低呢喃着这几个字。
她与他池渊,本就没有再见的必要。
她从生下来就让他们池氏一族安排好了姻缘,是为不公,虽说是利用池渊解开了隐脉,可她不过是夺回了她本就该拥有的自由罢了。
他们两个人,谁都不欠谁的。
“保重。”
姜妩不动声色后退一步,神色淡然的不像话。
她抬眼看向池渊,眉眼精致却清冷无情。
这无情明明清冷,可落在池渊身上的时候却还是狠狠灼刺了他一下。
像是一句无声的诀别。
“保重。”
他喉咙滚动,还想开口说句什么,却听门外已经响起了阵阵脚步声,一步一步如同踩在他心上满是疮痍的那处角落。
那脚步声越清晰,离他越来越近,他便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
“……姜妩……”
池渊张了张口,握在身侧的手指紧紧蜷缩着,似乎若是不这样收着力气,积蓄已久的情绪下一刻便会喷薄而出。
他与姜妩,明明有缘——
却是强加的缘分。
而这,做不得数。
“保重。”
池渊凝望着眼前容貌昳丽的女子,万般言语与遗憾,皆被沉溺在一声保重之中。
他甚至,连抱她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姜妩又怎会不知晓池渊心中所想。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是世间真情,从来讲求的都是一个你情我愿,她与陆行昭既然相遇在前,那这世上其他的所有男子,于她来说便都是其他。
她看着少年单薄的身影越走越远,月光清冷如雪,衬得他格外寂寥。
虽说池家有过,可他池渊,却是个光风霁月的好少年。
只是平白无故便遭了这番苦痛,却也说不得要怨谁。
可能世间万物皆是如此,无罪者有过,过错无去处。
只是她不悔。
姜妩看着眼前朝她走来的男人,一身铁甲俊逸清冷,卓绝寂然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想,世间多变又如何,前路未知又如何。
她只要能抓得住眼前在这一抹独属于她的笑容,就够了。
还有……
姜妩不由得把手轻轻放在小腹之上,还有,他们的孩子。
“我回来了。”
陆行昭摆在身侧的手刚刚落下,便搭在了姜妩手背上,不管战场有多冰冷,可只要每日回家后能够触碰到这眼前的一丝柔软,白日的一切都无所畏惧。
怀抱里是熟悉的味道和温热,是他的女孩儿。
“如今战局已定,西羌已退,萧怀慈和萧怀义皆已束手就擒……夫人,我们胜了。”
胜了好啊……
姜妩想。
她似乎不是什么深明大义的人,更不愿意舍小家为大家。
她所心之所向的,不过是自己在意的人能够好好地活着罢了。
“欢迎回家。”
环在精瘦腰身上的手慢慢收紧,姜妩缓缓呼出一口气,
“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