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凤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一些更加让自己伤心难过的事情。
说起来,能在这同喜客栈做活的姑娘们,基本上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的人。每回东家沈氏出门只要看到了有人流浪,有人无家可归,她就会想办法把那个人带回客栈,给他们几天适应的时间之后,如果他们觉得客栈是个可以留宿的地方,那么他们就会在这客栈里做些简单的活计。
所以说,与其说东家沈氏是他们的东家,还不如说,沈氏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除了几个小厮婆子之外,其余的那些个丫头们,几乎各个都是沈氏从外面就回来的孤儿。
这些姑娘们因为对沈氏心存感激,所以特别卖力的在这里干活,而且人前人后说起沈氏来,也都是一副东家是个活菩萨的样子。
所以久而久之,这整个苏州城里的人,就都知道这通斜靠在的东家沈氏是个善人,可能也是因为这层关系,沈氏的客栈生意非常红火,即使去年出了那种人命的事情,这间客栈元气伤了一阵子,却很快就又恢复了往常客似云来的情况。
而我们的鸣凤小姑娘,自然也是属于被沈氏救回来的姑娘之一。
说起来,鸣凤出生在一个十分贫困的农夫家庭,她是这个家庭里第五个出生的孩子,第五个女孩,所以她一心想要生个儿子的父母就十分的失望。
所以看起来,鸣凤的命运应该和她的四个姐姐差不多,不,应该是两个姐姐,因为其中的两个,已经在长期的无人看管状态下早早的就夭折了。
鸣凤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想要健美平安的长大,活到成年,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更何况鸣凤的身体羸弱,自小就好生病,不是动不动就感染了风寒,就是被隔壁邻居家孩子传统了一身的水痘。
起初,鸣凤的娘还会心疼心疼,自己坚持着省下两口饭钱,去村口给鸣凤找个郎中来看看,抓上两幅药调理调理小身子骨。所以,虽然鸣凤的爹因为这一胎又是个女孩而好堵酗酒,还经常打骂家里的几个女人,但是此时尚小,还不懂事的鸣凤却并没有觉得并幸,相反,因为娘对自己还不错,而且素日里也没有爹的管教,鸣凤觉得自己还算是挺快乐挺自由的。
可是这种低级而简单的快乐持续到她五岁那年就变了,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她的母亲又有了身孕了。
“娘,什么叫身孕,”鸣凤这么问娘。
“意思就是你就要有一个小弟弟了。”鸣凤的母亲幸福的抚摸着肚子,对鸣凤说,“这样一来,你就是姐姐了,再也不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了。我们鸣凤也长大了。”
当时的鸣凤当然不懂家里有了一个小宝宝就意味她的粮食要分出来一点,衣服要分出来一点,一切都要分出来一点。而如果这一胎真的是男孩,那么她要分出来的,可就不止是一点这么轻描淡写了,而是…全部!
是的,全部,没错,就是全部!在食不果腹的时候,如果有一口饭,那么鸣凤是不能吃的,鸣凤的几个姐姐也同样是不能吃的,必须全部都要留给弟弟。哪怕就是饿死,也要留给弟弟吃。
当然,现在的鸣凤是并不知道这些的,她只是觉得如果能有一个小弟弟倒是也不错呢。隔壁王婶婶前阵子就生了个儿子,鸣凤时常会看到王婶婶抱着那个小宝宝出来少太阳,那个宝宝脸上都是小肉肉,分嘟嘟的别提有多可爱了,如果碰上王婶婶有事要忙,她就把那个小宝宝放到门口的场子里任由他自己爬来爬去的,可爱得很。
有时候太阳大,天气热,那个小宝宝就自己爬着爬着翻过来,掀起自己身上穿着的小围兜,露出雪白滚圆的小肚皮在那里闹老挠墙的,别提多好玩了。
所以当鸣凤知道妈妈可能会给自己生一个和隔壁王婶婶生的宝宝一样可爱的小弟弟的时候,鸣凤可是激动坏了,每一天鸣凤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爬到妈妈身边,把小脸蛋贴在妈妈的肚子上,听小宝宝有没有在跟自己说话,有没有叫自己姐姐,或者有时鸣凤跟其他的小朋友学了什么儿歌诗词,鸣凤都要伏在妈妈的肚子上,轻声的教给小宝宝听。
总而言之,在最初得到妈妈有了身孕的时候,鸣凤每一天都过得十分快乐。
然而快乐的日子总是会很快就要过去的,所以很快,这一天就来了。
随着这一天而来的,是一个胖胖的妇人,好像说是刚给隔壁的哪个婶子接生回来,鸣凤第一次听说“稳婆”这两个字,就是从她这里知道的。
“咦?陈婆婆?您怎么来了?”鸣凤的爹十分殷勤的给这个胖胖的妇人端茶倒水,这个妇人来的时候,刚好就看到鸣凤伏在母亲肚子上和她肚子里的胎儿说话的场面。
“咦?这是鸣凤吗?”稳婆笑嘻嘻的指着鸣凤问她爹,“都长这么大了吗?”
“可不就是鸣凤么?”鸣凤的爹笑着说,“当年还是您给接生的呢。”
“是啊,我记得。”稳婆说着又看了一眼鸣凤,接着就对鸣凤的爹说明了来意,“鸣凤爹,我这次来,就是给你家大丫头说亲的。”
“哟?”鸣凤爹笑呵呵的,“您老什么时候当起媒婆来了呀?嫌稳婆赚的不够多?”
“嗨。”稳婆摆摆手,笑道,“什么赚钱不赚钱的呀?就是个讨生活的本事罢了呢。主要我想给打丫头说的这家人,是我一个远房的外甥,他那回子来这里,就不小心看到你家打丫头在湖边洗衣服,这要不说你家姑娘生的水灵呢?我那个外甥一下子就看中了。就成天的想着呢!”
“这……不知道您家外甥是个什么情况呢?”鸣凤爹问道,“可不可以跟我们说说呢?”
“哎哟,要说我这个外甥啊,可真是个一表人才,羡慕天天啊!”稳婆说的是叫个眉开眼笑的,然后脸色却又突然有了些异样的神色,说到,“就是…就是腿脚有些不大方便。”
“腿脚不方便?”鸣凤的爹一下子心里就不高兴了。
难怪说是没找媒婆来说媒,原来是根本就没有媒婆愿意接下这门赚不了钱,说不成,还得罪人的生意!
可是碍于这全村就这么一个稳婆,如果是得罪了她,那如果妻子这一胎说男孩的话,他接生的时候不乐意帮忙,那可就是早搞了。
所以即使再不开心,鸣凤的爹也只能给她陪着笑脸,继续跟她说,“这个,陈婆婆,也不知道您能不能说具体点,您家外甥的腿脚是有什么问题吗?
“呃,这大问题其实也谈不上,但是就是把,这…呃,不太能走路,需要人推着……”
稳婆的话一说完,鸣凤爹差点就要打人了,可是还是碍于之前的那个关系,他还是不好发作,所以只能说,“那,这个,陈婆婆,不如我们再商量考虑一下,既然是您亲自来说亲,我想总不会错的,我一定跟孩子他娘好好说说,您看成吗?”
“哎!成,成!”稳婆说着就站了起来,说到,“那就先这样把,我就先走了,你先忙把。”
“哎!哎!”鸣凤爹说到,“拿我就不远送了,您慢走,这以后我们家婆娘这一胎,怕是还的麻烦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