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妮的小身子极微弱地晃动着,李大牛坐在地上平视着她,那张以往威严冷肃的脸上写满了惊恐,纵然还在努力瞪大了眼睛,但再没有往日里的威慑。
二妮轻轻眨了眨眼,父亲,原来父亲也会这样,也会被一个女人吓成这样。
她咬咬唇,移开眼睛,犹豫了会,对时嫣稚声道:“我确实见过那个婶婶。”
“何时?”
“有几个月了。”二妮说着红了眼眶,“那时,大哥他还活着。”
王刘氏皱着眉头看了二妮半天,摇摇头,“你这丫头是胡说呢吧,我怎么没见过你呢?”
二妮有些着急,“那天晚上,你们不是还跟我问路呢?就在洛水河边,你们问河堤怎么走?”
王刘氏被这么一提醒,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脸色一下子有些慌张起来。
一个农妇都能听出问题来,林文升当然更别提了。
他先让人把李大牛扶起来,才微沉的声音道:“本官虽不知姨娘究竟要问什么,但论及审问断案,本官还是比你擅长一些的。”
“这孩童之言向来都不做入罪之证,因为孩童尚未长成,还没有辨别之能。李二妮。”
他又看向二妮,“二妮,你是个女孩子,本该在家侍奉父母兄弟,操持家务,大晚上往河堤跑什么?你是不是受了什么人唆使,没说实话?”
林文升算不上是疾言厉色,但依然把二妮吓得差点哭出来。
李大牛一脸完了的神情。
他就是怕这一点,虽说是乡下人,可他们这边民风淳朴,又因为守着河堤规矩繁多。
平日里放肆一些也就算了,左右不过就是自个村的人知道,可现在,这可是当着整个河阳的人面啊,所有人都知道他李大牛的闺女是个不安分的,他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啊?
果然,林文升这句吓唬出口,原本就胆战心惊的二妮彻底不敢说话了。
就算不是为了爹,她也快要嫁人了,要让以后的婆家知道她是这样的姑娘,是要被赶回家的,说不定连聘礼都得收回去。
到时候娘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弟弟该怎么办?
二妮被吓住了。
时嫣却像是早就想到一样,手指捋过她的羊角辫。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柔而安慰地笑着,唇角勾起,在二妮的角度,宛若一弯弦月高挂,在这灰暗的世界自由地辉耀着。
她抬起手指,环绕一圈,道:“二妮,你信不信,这里所有人的人,很快,就会像你的父亲一样,露出他们外桀内荏,色厉胆薄的真实模样。”
李大牛缓过来一些,近乎哀求地道:“夫人,您就饶了我们吧。夫人,我求您了,我儿子的冤不申了,您就让我们回去吧,活人总不能让死人困死吧?”
李大牛哭泣的声音让二妮彻底闭紧了嘴。
林文升松了一口气,也不管别人会怎么想了,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在羊角辫上的手突然紧了紧,时嫣面色猛的一冷。
厉色扫过李大牛,“蠢货!你以为我让你们回去你们就能回去么?二妮既然知道些什么,你以为会有人允许你们活着么?你想死,别连累了二妮和你一家人!”
李大牛顿时傻住了,乡下人当然不懂这些弯弯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