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嫣正要给霍嘉栩倒水的手一松,茶盏滚落在地,碎裂声中她缓缓启唇。
“陛下,终于出手了。”
霍嘉栩沉重地点头,“如今看来,我们之前所有的猜测都得到了证实。”
时嫣把茶壶放下,扶着桌子坐下。
“这么一大座私矿历时多年,几经转手,却仍然屹立不倒,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这背后有天子的意思。”
其实重生以来她一直也在思考前世的事,就算有时家相助,就算有她拖后题,以陆怀安的本事,也不该落得如此地步。
换句话说,这背后恐怕还隐藏着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而来到洛川,仿佛那层蒙住双眼的重纱终于掀开了一角,露出冷峻的真相。
时嫣不自觉用手捏住桌角。
“或许,陛下从未想过真的立世子为储。”
这话听进耳里,霍嘉栩登时一声冷汗,脖颈后汗毛根根立起。
他是想到陛下可能有别的心思,但最多认为只是对陆怀安的历练。
“那按照你说的,难不成陛下真心属意的是昌王?”
时嫣捏紧眉心,“或许吧,但若也不是昌王呢? ”
“那还能有谁?”
霍嘉栩的声音越来越轻。
“你也想起来了对么?”时嫣抬目凝眉看他,“在这河阳府,一直还有一个,我们都没有见过,却无处不在的第三个人。”
“他操控着原家兄弟,还有月见山内的村民,从我们还没有来到河阳,他就已经开始布局了。你说这个人做了这么多事,他对天子之位,怎么会没有野心呢?”
霍嘉栩没有说话,良久后,开始不住地踱步。
“完了。这可怎么办?如今连圣上的意思也摸不清,难不成咱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世子在这一片漆黑阴暗中摸索前行,不知终路在哪。”
“甚至,都不知有没有终路。”霍嘉栩双手撑着桌子,紧紧地盯着时嫣的双眼。
虽然一开始时嫣也被自己的揣测吓到了,但显然她恢复得比霍嘉栩要快得多。
她重新拿起茶壶为霍嘉栩斟了水。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就算是再鬼魅魍魉的心思又如何。
她递过茶盏,眉眼弯弯,温柔一笑,说的却是最凛冽的话。
“一只只敢在阴沟里爬行的臭虫罢了,霍小公子,有没有兴趣把他拎出来,看看这烈日当空能不能晒出他的原型?”
而霍嘉栩原本扑通乱跳的心脏因为时嫣的这句话缓缓安定了下来,他接过时嫣手里的茶盏,坐到她旁边。
突然一口饮尽,朗然一笑,“说得好。不过一只臭虫,就让本少爷抓它出来见见光。”
时嫣看着霍嘉栩,便也笑了。
忍不住想起上辈子最后一次见他,那时陆怀安因她的愚蠢被困,而她也被囚时家,惶惶不安。
霍嘉栩凌空提剑而来,直指她咽喉。
她一身功夫早就因过早暴露而被时妙想法子废了,求救无门,也无心苟活,她安静地等死。
长剑如虹,可最后,剑尖停在咽喉前半寸。
弃剑而走,这是霍嘉栩为陆怀安做的最后一件事。
两日后,国公府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