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她输掉的，不仅仅是一场豪赌，更是输掉了梅林家族本可以争取到的，最后的一丝尊严和体面。
“我……”
艾米莉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干涩而沙哑，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悔恨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美貌和勇敢是无往不利的武器，却从未想过，在真正的强者面前，这些东西是何等的可笑和廉价。
李昂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催促，也没有再出言讥讽。
他给了她时间，让她去消化这份由愚蠢带来的苦果。
这种无声的审判，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让她感到煎熬。
每一秒，都像是在用钝刀子切割着她的尊严和骄傲。
终于，艾米莉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带着冰碴，刺得她胸口生疼。
她缓缓地，屈下了自己高傲的膝盖，双膝跪地，额头轻轻地贴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李昂大人，我错了。”
她的声音不再像蚊子哼，而是清晰的，带着一种决绝的语气。
“我不该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来试探您，更不该侮辱您身为领主的尊严。”
“我……以及我背后的梅林家族，为我们的愚蠢和短视，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她放弃了所有的辩解和侥幸，将自己摆在了最低的位置。
这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
李昂的目光落在她伏在地上的身影上，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重新坐了下来。
“起来吧。”
他的声音淡漠如初，听不出喜怒。
艾米莉的身体僵了一下，但还是顺从地，慢慢站了起来，却依然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既然你说到了生意，那我们就来谈谈生意。”
李昂的手指再次敲击桌面，这一次，声音不再沉闷，反而带着一种清脆的、不容置疑的节奏。
“梅林家族的珍稀香料，我很感兴趣。”
艾米莉的心猛地一跳，抬起了一丝眼帘，眸中闪过一抹微光。
对香料……很感兴趣？
“但是，”李昂的话锋紧随而至，“珍稀香料的价格，我要减少一半才能收购。”
“什么？”
艾米莉失声惊呼，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顾不上失态，急切地说道：“大人，这不可能！减少一半的价格……那我们不仅毫无利润，甚至会血本无归！”
“这是惩罚，艾米莉小姐。”李昂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是你自作聪明，需要付出的代价。”
艾米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明白了，他根本不是在谈生意。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继续羞辱她，惩罚梅林家族。
如果她答应，不仅商队的利益会遭受巨大损失，她艾米莉·梅林，将成为家族的罪人。
可若是不答应，彻底激怒了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年轻领主，梅林家族或许连承受他怒火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嘴唇颤抖着，内心的天平在疯狂摇摆。
一边是家族的利益，一边是未知的、可能更加可怕的后果。
看着她挣扎的神情，李昂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他要的，就是看她如何选择。
是作为一个被吓破了胆的弱者，无底线地妥协；还是作为一个家族的代表，守住家族最后的底线。
“大人……”
艾米莉的声音艰涩无比：“这个价格，我不能答应。”
说出这句话，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前所未有地坚定。
“我可以为我的愚蠢行为付出任何代价，但不能是家族的利益。”
“我代表的是梅林家族，不是我自己。”
她挺直了些许的背脊，像一株在暴风雨中竭力支撑的孤草。
李昂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餐厅里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艾米莉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的拒绝会迎来怎样的雷霆之怒。
许久，李昂才缓缓开口。
“很好。”
这两个字很轻，却让艾米莉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险些瘫软在地。
她不解地看着李昂。
只听他继续说道：“既然你还记得自己代表着梅林家族，那我就给你一个真正谈判的机会。”
李昂身体微微前倾，一双锐利的眸子锁定了她。
“我可以跟梅林家族签订一份长期且大量的珍稀香料供应订单。”
“但是，价格，需要重新商议。”
艾米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在最深的黑夜里看到了一线曙光。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以为这位年轻的子爵会用尽手段威胁、逼迫，让她在羞辱和绝望中签下那份不平等的条约。
可他没有。
他竟然……
竟然直接跳过了威胁，松口，并且给出了一个新的、充满诱惑力的条件！
长期且大量的订单！
这对任何一个拥有远行商队、任何一个家族而言，都是梦寐以求的稳定保障。
“我……”
艾米莉的大脑飞速运转，仅仅沉思了几秒钟，便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刚才的恐惧与羞辱暂时压在心底，切换到了商人的角色。
“李昂大人，您的提议……我非常感兴趣。”
她的声音依旧有些不稳，但条理却清晰了起来：
“不知道您所说的‘大量’，具体是指多大的规模？”
“‘长期’，又是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