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李昂子爵。”
“蛮锤氏族，不会忘记朋友的帮助。”
重锤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瞭望台，他那柄巨大的战锤随着他的步伐，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黑石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对李昂挤出一个复杂的笑容，也匆匆跟了上去。
瞭望台上，只剩下李昂一人。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
山谷中的风吹动着他黑色的发丝，他的脸色，比要塞的岩石还要冰冷。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这双手，即将要沾满无辜者的鲜血吗？
一股从未有过的烦躁与厌恶，从心底涌起。
他憎恨这种无力的感觉，憎恨这种被人逼迫着做出违心选择的处境。
李昂缓缓走下瞭望台，每一步都踩得异常沉稳，仿佛要将脚下的石阶踏碎。
他心中的怒火与厌恶，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平息，反而像地底的熔岩，越积越厚，寻找着一个爆发的出口。
他憎恨这种被命运扼住喉咙的感觉。
但他更清楚，单纯的憎恨毫无用处。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个人的意志显得如此渺小。
然而，李昂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屈服”二字。
重锤想要他成为刽子手，想要他的双手沾满无辜者的鲜血。
他偏不。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返回临时驻地的路上，如同漆黑雨夜中的一道闪电，骤然划破了他心中的阴霾。
既然蛮锤氏族要让铜须氏族在卡兹莫丹的版图上彻底“消失”。
那么，自己换个地方让他们“存在”下去，不就可以了？
重锤的要求是让他们消失在“卡兹莫丹境内”。
这个地理范围的限定，给了他一个可以钻的空子。
把那些幸存的铜须氏族矮人，那些妇孺，那些工匠，悄悄地转移回自己的领地——长风领。
这既完成了重锤的“命令”，也守住了他自己的底线。
一个完美的计划。
这个念头一生根，便疯狂地滋长起来，李昂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他眼中的冰冷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算计的光芒。
回到士兵们临时驻扎的区域，一股混合着汗水、皮革与金属的味道扑面而来。
士兵们正在擦拭武器，检查盔甲，为即将到来的“清剿”做着准备。
他们的脸上，没有即将参与一场屠杀的兴奋，更多的是一种军人服从命令的麻木。
李昂径直走向了副官巴雷的帐篷。
巴雷，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是他父亲留下的最可靠的部下之一，对李昂忠心耿耿。
“大人。”
看到李昂进来，巴雷立刻起身行礼。
李昂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开门见山，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巴雷的脸色，随着李昂的讲述，不断地变化。
从最初的震惊，到中途的担忧，再到最后的恍然与敬佩。
“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将那些铜须矮人，偷运回我们的领地？”
巴雷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没错。”
李昂点头，目光坚定。
“重锤要的是一个结果，一个铜须氏族在卡兹莫丹消失的结果。至于过程，他并不关心。”
巴雷沉默了片刻，粗糙的手指在简陋的木桌上轻轻敲击着，大脑在飞速运转，评估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与风险。
“大人，您的想法很好，但这其中的风险……太大了。”
他抬起头，脸上写满了忧虑。
“从铁须要塞返回长风领，就算是照着我们来时的路也要走上五天。这五天里，我们要带着一大批手无寸铁的矮人平民，他们不是士兵，行军速度会很慢。”
“沿途的山地部族，那些茹毛饮血的家伙，可不会放过这么一大块肥肉。更别提山脉中潜藏的那些高阶魔兽了。”
“而且一旦被蛮锤氏族知道，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会被当成铜须氏族的同党，到那时，我们面对的就不仅仅是驱逐了。”
巴雷的每一个字，都说在了点子上。
李昂当然也想到了这些。
他沉吟片刻，说道：“风险我清楚。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万全的方案。”
他的目光转向了帐篷角落里一团不起眼的阴影。
“赛斯。”
阴影蠕动了一下，赛斯的身形缓缓浮现，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也多了一丝凝重。
显然，他刚才已经听到了全部的对话。
“有什么吩咐，我‘亲爱’的子爵大人？”
赛斯的声音依旧带着那股特有的腔调，但眼神却很认真。
“我需要你去勘探要塞周围的情况。”
李昂想了想，让巴雷拿出地图。
赛斯凑了过来，盯着地图，手指在下巴上摩挲着。
“这活儿可不轻松，子爵大人。”
“不过……”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喜欢挑战。”
“交给我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再次融入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帐篷里，只剩下李昂和巴雷。
“大人，赛斯大人虽然实力强大，但一个人……”
巴雷还是有些不放心。
“放心，他知道该怎么做。”
李昂对赛斯的能力有信心。
他又和巴雷商讨了一些明天行动的细节，如何甄别那些有价值的矮人工匠，如何安抚普通的矮人平民，如何分批转移等等。
直到明月高悬，李昂才带着满腹的心事与计划，离开了巴雷的帐篷。
……
第二天。
清晨的阳光还未完全驱散山谷的寒气，李昂的房门就被擂得震天响。
“李昂子爵！李昂子爵！醒醒！”
门外是两个大嗓门的矮人战士，声音洪亮得像是两把破锣在耳边敲。
李昂皱了皱眉，从冥想中醒来。
他甚至来不及查看今天刷新的【每日情报】，便起身打开了房门。
两个身穿厚重板甲的蛮锤战士站在门口，他们身上的酒气和汗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独特的味道。
“李昂子爵，我们族长有令。”
其中一个络腮胡矮人瓮声瓮气地说道。
“今天，你们的任务，是看守那边的十个洞穴通道。”
他指了指要塞南侧，那片犬牙交错的山壁。
“那些该死的铜须耗子，最喜欢从那些地洞里钻来钻去。你们的任务，就是守住那里，一个也别放跑！”
“明白了。”
李昂平静地点了点头。
这正合他意。
看守通道，意味着他的人将会有相对独立和固定的防区，这为他暗中转移铜须矮人提供了绝佳的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