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脑一时没有跟上李昂的思路。
“矿点？”
他下意识地反问，语气中充满了不解。
“大人，他们又没了一支队伍，这座要塞最多撑到中午，我们现在不考虑后续怎么突围，反而去找什么矿？”
李昂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深邃，不带丝毫情绪。
那目光仿佛在说，你只需要执行命令，不需要理解。
赛斯喉结滚动了一下，将后面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他从李昂的眼神中读懂了，这位年轻的子爵，心中早已有了他无法理解的盘算。
“我明白了。”
赛斯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尽管满腹疑云，但他还是选择了无条件的服从。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再次变得模糊，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晨曦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赛斯离开后，这片区域再次陷入寂静。
李昂没有动，他坐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目光穿透墙壁，仿佛能看到那十三公里外的那座沉睡的山谷。
晨曦的光线透过狭窄的石窗，在他脚下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岩石的冰冷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铁须要塞还能撑多久？
半天？
或者更短。
他也不知晓这座要塞目前有多少名蛮锤矮人战士驻守，但黑石与那支敢死队的覆灭，肯定给他们的战斗力造成了肉眼可见的损失。
李昂起身，缓步越过边上休息的麾下士兵，朝着城墙上走去。
凛冽的寒风立刻灌了进来，卷起刺骨的凉意，也带来了要塞中那股挥之不去的绝望气息。
上了城墙，李昂看到下方的中心广场上，一队队疲惫的矮人正在被集结起来。
他们的盔甲上沾满了血污与尘土，许多人甚至连武器都握不稳了，脸上写满了麻木与茫然。
一个矮人百夫长正声嘶力竭地咆哮着，试图鼓舞士气，但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昨天的败战，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一个蛮锤氏族矮人的心头。
勇气和热血，在绝对的劣势和冰冷的算计面前，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李昂的目光越过这些矮人，投向了远处的城墙。
那边的城墙上，同样伤痕累累。
巨大的弩炮已经哑火，投石机留下的狰狞豁口随处可见，修补的木架和碎石堆积在一起，显得如此脆弱。
几个矮人正在合力搬运一具同伴的尸体，动作迟缓而僵硬。
这就是战争。
血肉与钢铁的碰撞，阴谋与勇气的交锋。
而他，只是一个过客，一个冷眼旁观的投机者。
李昂收回目光，转身走进了城墙通道。
他需要亲自去确认一些事情，为他接下来的计划，寻找一个最合适的突破口。
走在城墙通道里，那种压抑的氛围愈发浓重。
空气中混杂着草药、血腥和汗水的味道，过道两旁不时有矮人伤兵正就地躺着呻吟，汇成一道令人心悸的哀嚎之河。
偶尔有矮人巡逻队经过，他们的脚步声沉重而杂乱，再无往日的整齐划一。
看到李昂这个人类，他们眼中也只剩下漠然，连多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整个要塞，就像一个濒死的巨人，在发出最后的喘息。
李昂的目的地很明确——要塞的西侧城墙。
要塞西侧城墙的景象，与李昂一路走来所见的并无二致，甚至因为是主要受击区域，显得更加残破。
然而，当他拐过一个转角，准备登上通往墙顶的阶梯时，却被前方聚集的矮人挡住了去路。
这些矮人战士围成一圈，将前方的空地堵得水泄不通，气氛却不似其他地方那般死寂，反而带着一种压抑的躁动。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李昂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没有强行挤进去，只是凭借着身高优势，轻易越过矮人们的头顶，看清了场中的景象。
只一眼，他的瞳孔便微微一缩。
那是一场刚刚结束的斩首。
临时搭建的简陋行刑台上，三颗戴着布巾的头颅滚落在地，暗红色的血液正从脖颈的断口处汩汩流出，浸染了脚下的石板与尘土。
一个身材异常魁梧高大的矮人站在台前，他满脸虬结的胡须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他手中提着一柄与他身形成正比的巨大战锤，锤头的一端被打磨得异常锋利，此刻，那锋刃上还在滴落着温热的血。
“叛徒！这就是背叛蛮锤氏族的下场！”
魁梧矮人发出雷鸣般的咆哮，声音在城墙通道内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军粮官克拉格，私扣军粮，意图动摇军心！”
“军需官巴林，与铁须氏族暗中勾结，出卖要塞情报！”
“百夫长索伦，临阵脱逃，动摇我族战士的勇气！”
他的声音充满了力量，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周围每一个矮人战士的心上。
李昂静静地听着，身旁矮人们压抑的议论声也证实了这三人的身份。
原来如此。
李昂心中了然。
难怪外面那些矮人对这座要塞的防御部署了如指掌，难怪那支敢死队会败得那么快，那么彻底。
有内鬼，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这位看上去像是蛮锤氏族领袖的矮人，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并且用最快、最血腥的手段，迅速清理了内部的蛀虫。
在要塞即将崩溃的时刻，用三颗人头来稳固摇摇欲坠的军心。
果断，且狠辣。
李昂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有意思，看来蛮锤氏族的领袖，并不完全是个只懂用蛮力的莽夫。
就在他思索之际，台上的魁梧矮人，目光如电般扫过人群，瞬间就锁定了他。
在普遍矮小的矮人族群中，李昂这个人类的身形实在太过显眼。
“李昂阁下。”
重锤，蛮锤氏族的战地指挥官，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昨天被领进要塞的人类子爵。
他的声音洪亮，瞬间吸引了所有矮人的注意。
在数十道混杂着麻木、疑惑、好奇的目光注视下，重锤大步走下行刑台，径直来到李昂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