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宋淮府。
初秋叶层染府内天色,高挂冷月若隐若现。
平日里宋淮这个时间早就寝了,可他自打从文华客栈回来,心头就乱如一团麻,不时竟有几分惶惶心绪。
他是八万精兵总帅,是这蜀地的霸王,却因为跟魏明轩打了一个照面而生出些难以名状的忧虑,就连自家儿子在一旁喊他都没听到。
“父亲?父亲?”
宋德本已躺下了,可白日里看爷孙俩从客栈打道回府后,谁都不肯提在客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故而闭上眼也睡不着。
辗转反侧好一阵子后想着起身走走,哪料竟看到自家老父亲还对月站着,更愁闷了。
他一身汗衣外披了一条睡袍,走到宋淮跟前不敢造次,谨小慎微又喊了句:“父亲?你这是在看什么?”
宋淮这才收回神。
他斜眸看了眼自己年过半百的儿子,目光最终落在了宋德双髌处。
“今日你跪了也有小半柱香的光景,身子骨可还好?”
听闻老爷子关怀,宋德大喇喇道:“好,半柱香算什么啊?父亲若当真让我跪一宿,我也能咬着牙跪了。”
宋淮听了,摇头叹笑。
“你一把年纪了,逞这个能是做什么?是能保佑承徽和明珠、还有王府后代尽享齐人之福?还是能助我宋家称……”他话声一顿,没将最后一个“帝”字说出口。
造反的事情已经做了,但话还不能说出口。
宋淮眸底划过一道幽深,正要回房间就寝,不远处的书房传来三声叩门响。
宋德一愣:“什么声音?”
宋淮却斩钉截铁道:“没什么,你回房间。”
“可是父亲孩儿明明听到……”
“没有可是。”宋淮一双眸子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儿子,眸心竟带了一丝威胁。
宋德周身一颤,不敢多问,忙退下了。
宋淮提气朝书房而去。
明明已是耋耄之年,可背影却颇有几分老当益壮的风采。
他转过拐角来到书房门前,又是三声叩门响,宋淮轻轻推门而入。
只见书房内,已站着一个黑衣人,黑衣人看他现身,赶忙跪下。
“报殿下。”
“说。”
“边界发现探子,属下曾与其交手,但对方功夫在属下之上,几番纠缠后只将其身上一个玉佩扯了下来。”
说着,来人从腰间掏出一块葱绿玉佩。
其上雕纹精美,是一人一马。虽未刻有半个字,可宋淮还是一眼就看出这玉和宫里有关。
大事不妙。
“在何处发现的探子?”
“巫峡。”
“巫峡?”巫峡位于蜀地东部,也就是说探子是从西边而来。
“当真是金陵来的?”
宋淮脸色越发沉郁,尤其是想到魏明轩来蜀地后接连闹出的动静,心下更是不安稳。
他沉默片刻垂眸又看了一眼那玉佩。反手笼入袖口,对来人道:“知道了,退下吧。”
“是。”只见一道黑影朝书房暗处走去,竟凭空似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