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
儿子。
乔安娜这回是真真实实地尖叫出来了,遮都遮不住,“天啊楚歌!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所以你每天打电话交代事情的对象都是你儿子吗!天啊!你的儿子!我一定要见见这个小子!”
“可以啊。”楚歌笑起来特別娇俏,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多有小女人的韵味,“下次周末来我家里一起吃烤肉吧,星河喜欢烤肉。”
“星河这是他名字吗”乔安娜捂著脸,“我真是不敢相信,楚歌你居然有儿子——”
楚歌又是抿著嘴笑,她现在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容易自卑,可是本质缺依旧没变,温软又淳朴,从来都是踏踏实实工作干事,所以公司上下都很喜欢这个柔弱但是独立的小姑娘,都说楚歌是完美符合了他们对亚洲女人的想像,娇小,但是很有力量。
乔安娜刚又想说什么,抬头察觉对面有什么不对劲,拍了拍楚歌的肩膀,“啊楚歌,对面有个亚洲帅哥,盯著你的背影……看了好久。”
楚歌一顿。
“你说谁呀,看错了吧”
转身的时候还在笑著,转过身去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高跟鞋和地板发出轻微的摩擦,楚歌往后退了两步。
陆在清站在人群里靠著球桌,手里还拿著斯诺克杆子,明显之前还在打球,但是这一刻,他望著楚歌,脸上出现了一种不敢置信的神色。
而后,逐渐被一片痛苦所吞噬。
因为楚歌迅速利落转身,挽著乔安娜的手疾步离开,她低沉说道,“我不认识他,但是感觉眼神很可怕,我们先去別的地方转转……”
陆在清就这么眼睁睁看著楚歌转身,自己甚至还来不及打声招呼,楚歌抓著乔安娜一溜烟钻入人群不见了。
我靠!跑这么快!娘个老毕啊!他久別重逢的台词都还没酝酿好!
陆在清跟傻了似的,转身也跟著跑回包房,推开门江凛嚇了一跳,“你怎么了”
陆在清衝上去抓著江凛的衣服,“我看见楚歌了!”
江凛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什么情况,苏黎世这么大都能碰见,这不是孽缘是什么!
江凛喝了一口葡萄汁压压惊,“然,然后呢!”
陆在清蔫吧了,“然后她跑了。”
“说你是猪脑子你还不信。”江凛踹了一脚陆在清,“追上去啊!她跑了,你他妈跟著跑什么!”
陆在清脸上掛不住了,怒吼一声,“老子怂啊!我当时脑子里都一片空白了!”
“平时挺三八的,这回怂了!”江凛站起来,扯了扯领子,“丟人,爸爸帮你。”
“你等下,你想做什么”陆在清一把拉住了江凛。
江凛道,“爸爸家里是干嘛的”
“黑道,拐卖人口的。”
“……”
江凛恶狠狠道,“那我他妈现在就去给你把楚歌抓回来,然后卖到山沟沟里去!”
“你温柔点!”陆在清一下子又拔高声调,“嚇著楚歌怎么办!”
江凛一脸无语,“我觉得现在,你才是那个容易受到惊嚇的。”
陆在清捂著自己胸口,喃喃著,“我现在心跳好快啊……”
“不跳你就完了。”江凛弹了弹陆在清,“刚才在哪儿看见她的”
“打桌球那里。”
“……”江凛道,“那不是离你特別近么”
“对啊,谁能想到啊,一转身楚歌就站在那里。”
“行。”江凛扳了扳手指,“在这儿等著,我去给你蹲人。”
陆在清跟个猴子一样急得就差上躥下跳了,“你別……別架势太大。”
“丟人。”江凛翻了个白眼,“五年前自个儿不好好挽留人家,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江爸爸您快去,我喊您主席成不成”
“打住,我不想找死。”
江凛拉开房门,“一会见到楚歌,自己想说啥的赶紧说,因为我不保证楚歌见了你下一秒会干吗,兴许一个耳光,兴许扭脸就走。你有什么事情,赶紧交代。”
陆在清喘了口气,“我知道了。”
二十分钟后,楚歌和乔安娜坐在位置上吃芝士肉酱薯条,就有人缓缓走近。
楚歌还在和派屈克聊天,一扭头,江凛那张笑脸就在自己面前。
楚歌嚇了一跳。
“誒等等——”
江凛道,“真巧,好久不见。”
江凛都出现了,那么刚才自己肯定没看错了。之前一定就是陆在清。
楚歌故作镇定理了理头髮,“好久不见,你和如冰姐姐还好吗”
咦,会聊天了,变化不少。
江凛有些诧异,然后还是微微笑了笑,“挺好的,你呢”
说完他很自来熟地抽开一边的椅子坐下。
乔安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抓著楚歌的手上下甩,“你们亚洲的男人都这么好看的吗!”
楚歌一脸严肃用英文和自己好朋友说道,“越好看的男人越不可靠。”
江凛:……这变化还真不是一点两点啊。
而后江凛隨口聊了几句,就直接將话题扯上了陆在清,“刚才小陆子跑来找我了。”
楚歌心臟一颤,所有的偽装开始隱隱决堤。
“他说看见你了,不过你扭头就跑了,让我过来確认一下是不是你本人。”
江凛托著下巴,看著楚歌的眼睛,察觉到她眼里掠过的那些情绪,知道楚歌其实对陆在清还是有感觉。
但是那种感觉,是爱还是其他,可就说不定了。
楚歌低头,笑了两声,隨后道,“是啊,是我本人,我也看见他了。”
她总是那么直白地把话都说完,一点都不给对方迂迴的余地。
江凛明白对於楚歌这种人,耍腔是没用的,要么乾脆就坦白,直来直往,於是他开门见山说道,“他想见你。”
“不必了。”
楚歌迅速果断地回绝。
江凛在心里嘆了口气,“楚歌,我知道陆在清对你不好,只是……异国他乡,偶遇故人,所以他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不是想干別的。”
“那和我……有关係吗”楚歌强忍著声线的颤抖,她的手指都已经开始哆嗦了,女人便一根一根將手指攥成了拳头,似乎这样就可以带给自己力量一般,“其实我早就习惯一个人在苏黎世了,也称不上什么异国他乡,所以看见陆在清並没有什么遇到同胞的激动感。”
江凛呼吸一顿。
“至於他有话和我要说,这里我应该有直接拒绝的权利吧我不想听他说话。”
楚歌抬起头来,还是那双澄澈的眼睛,她將自己所有的心情都坦白在江凛面前,因为毫无保留,所以一丝不剩。
那些过往的滚烫炽热的单恋,都已经被时间彻底消磨,如今的楚歌有了楚星河,日子也不算孤身一人,就这样足够了。
江凛喉结上下动了动,最终还是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没事。”楚歌理了理头髮,“见到你我还是觉得很高兴的。”
她向来明白事理,江凛没有欺负过她,她没必要对江凛也抱著冷漠的態度。
可是就是这种明事理,让江凛深深地觉得,楚歌变了。
他寧可回到过去,让楚歌变回还是那个傻乎乎的女子,爱也好恨也好,糅杂在一起却又出奇纯粹的样子。
而不是像现在,公私分明,眼神清白,再没有一丁点的触动。
江凛一个人回去的时候,陆在清看见他推门进来,愣住了。
“楚歌呢”
“sorry,我失败了。”江凛道,“楚歌和我说,不要见你,其实言下之意就是,也不要让我过去打扰她了,她不想和你有过多联繫。”
陆在清心像是被人给挖出来一样,嘶得一声倒抽凉气,“她亲口说的”
“对。”
陆在清居然呵呵笑了两声,嗓子都哑了,“她怎么这么狠啊。”
“不知道啊。”江凛看著陆在清束手无策的样子,才发觉原来命运就是这么爱开玩笑,哪怕楚歌站在陆在清面前,他们之间隔著那么近的距离,却丝毫接近不了分毫。
后来陆在清沉默,江凛嘆了口气坐下,“你別想多,或许楚歌只是……想一个人过日子,不想被打扰了。”
陆在清握紧了手指,隱隱颤抖著,“我哪敢打扰她打完胎一张机票就能飞去国外,那么狠的女人,我哪敢”
“陆在清。”江凛郑重喊了一下陆在清的名字,“你別老是往楚歌身上推责任,我把你当朋友才这样帮你,但是你自己考虑一下你自己的问题好吗”
陆在清身体一僵,说不出別的话来。
“楚歌为什么跑你心里没点b数吗!”
这话问得陆在清整个人都重重震了震,江凛看不下去了,又喝了一口葡萄汁,后来哇地一声又一下子吐了出来。
“靠!”
“我刚刚……往里面弹香菸灰了。”陆在清幽幽地说,“我以为你不喝了。”
“陆在清你他妈去死吧,老子再帮你,算我sb!”
江凛气得站起来,“你自己去找楚歌吧,我和你说,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我要是楚歌我也不理你,我还要找一百个男朋友气死你!”
外面楚歌一下子打了个喷嚏,打完喷嚏就看见尤金站在自己面前。
“……”这一天天的都是咋回事啊,又是陆在清又是江凛又是前男友的。
楚歌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一直在躲我么”尤金很大方地给乔安娜打了声招呼,乔安娜道,“嘿尤金,来找楚歌旧情復燃吗”
“但愿楚歌会同意哦。”尤金眯眼笑了笑,隨后看向楚歌,“躲了我这么多月了,还没够吗”
“我觉得没意思,你想要地下恋,怕曝光了影响你的名声,那乾脆不要来往好了。”楚歌搅拌了一下自己的莫吉托,轻声道,“我很討厌地下恋。”
或者说,深有阴影。
尤金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放低了身段,“楚歌,主要我的身份在公司太敏感,上司和属下谈恋爱,別人会怎么看我”
楚歌认认真真地给他想解决办法,“所以,我们不来往,不是就好了吗什么都解决了。”
她还说得一脸一本正经!
尤金深呼吸一口气,“但是楚歌,我真的回去考虑了一下,我还是不想和你分手。你给我点时间处理好问题,你知道的,我刚上任,不能有太多不好的传闻,等我地位稳固了,我就和你公开,这样可以吗”
楚歌老实巴交地摇摇头,“这样不好,对我来说不公平。在我们国家,这是对一个女性的不尊重,所以我觉得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复合好不好我保证这次对你比之前还要好。”尤金举手做出向上帝发誓的姿態,“在一起的时候,我对你不好吗”
曾经也有人这样说,我对你那么好,你必须得听我的话。
“我对你不好吗所以你也得对我好。”
“就这一次,我保证。”
所有的,都是欺骗,都是利用。
楚歌的心臟被牵动得疼了一下,刚想说话,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带著一句脏话,用英语喊了一句滚蛋。
楚歌一愣,看见陆在清站在那里,劈开汹涌的人潮,逆光站立,“复合复合什么”
尤金皱著眉头,来到楚歌身边,问道,“他是谁”
楚歌心臟狂跳,呼吸都跟著急速了,她微微红了眼眶,將脸转向尤金,声音有些抖,“我……我……”
看著楚歌这样,尤金一把將她拉到了身后,怒目而视,“嘿伙计,我和我前女友聊天,有你的份吗”
前女友,前女友!
尤金扭脸安慰楚歌,“sorry宝贝,我不该在这种场合来贸然找你,晚上我送你回家好吗”
楚歌点点头,一把抓住了尤金的手,似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看著楚歌这样和尤金的举动,陆在清感觉自己喉咙口像是卡了一根鱼刺一样难受,他深呼吸几口气,走上前面对楚歌,好看的眉毛挑得老高,“这是你前男友”
楚歌坦诚地直视陆在清的眼睛,“嗯。”
“你们曾经……在一起多久”
陆在清心都在发抖了,为什么楚歌要承认这种事情他原本以为楚歌会……会一个人过这五年,可是为什么……
楚歌看著陆在清,既然都来了,逃都逃不掉了,还是面对吧。
她深呼吸一口气,用一种恨平静的声音问陆在清,“你有什么事吗”
尤金不乐意了,將楚歌死死抓在自己身边,他第一眼就对这个陆在清毫无好感,还是提防一下比较要紧。
陆在清和楚歌直视,看见她那双漆黑澄澈的眼睛,一下子没了声音。
楚歌变了。
发觉这个认知的陆在清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隨后他道,“为什么要找男朋友”
他都为了她,这五年里没再找过別人……
岂料楚歌的反问也很快,“为什么不能找”
她一脸正经地问陆在清,“我们之间早已结束了,你为什么又要用这种质问的语气来对我说话好像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一样。”
陆在清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和楚歌交谈下去了,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解释,可是光是楚歌刚才那寥寥数语,就已经足够让他溃不成军。
他怕了,害怕面对楚歌,更害怕现在楚歌那个眼神,已经没有了一丝对他的期待。
见陆在清一直不说话,楚歌道,“走吧,我们换个桌子吃东西。”
尤金警觉地眯著他那双蓝绿色眼睛,用英文对著陆在清说了一句——离我的妞儿远点。
陆在清感觉胸腔像是被一箭射穿了一样,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呼往里灌,浑身血液都在发冷。
“楚歌……”
他近乎低微地喊了一声楚歌的名字。
楚歌没回头,连脚步的停顿都没有给予。
陆在清一个人站在人群里,见著楚歌和別人远去,运动餐厅人来人往,各国球迷聚会碰头,用著不同的语言交流著各种消息,耳边传来很多嘈杂的声音,这一切都让陆在清觉得恐慌。
明明那么吵,那么热闹。
而他却觉得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嘿!刚刚那是谁!”
尤金和乔安娜带著楚歌到了一个新的位置,坐下后,服务员將他们原来点的餐也端了过来,乔安娜拿了一根薯条,“怎么感觉……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啊。”
楚歌嘆了口气,略微烦躁地理著自己的头髮,最后还是选择了坦白,“抱歉,隱瞒了你们一些事情。刚才那个……是我的初恋。”
初恋。
单方面的,还没开始就已经凋零的初恋而已。
身为前男友的尤金立马不屑地喘了一下气,“哟!亚洲人啊”
楚歌点头。
尤金哐哐拍著桌子,“我也不比他丑吧!”
楚歌捂著嘴巴笑了笑,“不是一个类型的。”
尤金逼近楚歌,“他哪儿好”
“曾经在我眼里他是完美的。”楚歌很认真地扳著手指头,“不过后来……就没有了。”
尤金喝了一大口楚歌喝过的莫吉托来压压惊,“怎么,他很厉害吗”
楚歌道,“某种方面来说是的。”
“有钱吗”
“有。”
“家境好吗”
“好。”
“长得帅吗”
“你刚才不是看见了吗”
闻言,前男友先生不爽地一扭脸,“没关係,他床上肯定没有我好。”
楚歌眯起眼睛来笑了笑,“你怎么知道”
“难道不是!”
尤金逼近楚歌的脸,“你可別挑衅我的男性尊严——”
楚歌笑著摆摆手,“纠结这种问题没意思啦,他都是过去式了。”
尤金刚想鬆一口气,又听见楚歌道,“不过你也是过去式了。”
“……”你们亚洲女人都是这么直白老实的吗
乔安娜看了在一边直摇头,“楚歌,刚才那个帅哥你不要,我们尤金你居然也不要,你要什么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楚歌娇俏地笑著,“没有没有,我是真的觉得尤金你没必要和我继续下去了,你需要工作,而我只需要安安稳稳的感情。”
她现在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所以只是想要好好经营一份安稳的感情而已,只是尤金还处於事业上升阶段,自然是將重心偏移在工作上面,这对於楚歌来说,就是一种不公平的对待。
所以楚歌选择及时的离开。
她道,“做做朋友还是可以的,尤金你看起来很可靠。”
尤金一脸挫败,“可是宝贝……我不止想做你的朋友。”
我想成为你的男朋友。
“你曾经是啊。”楚歌咬著吸管,用很真诚的眼神看著尤金,“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男人对於事业的渴望我能够理解。所以我选择分手也是为了我们未来都好。我可以不用因为你无法公开而难过,你也不用分心来照顾我,那不是很好吗”
“楚歌……”尤金有一种很复杂的表情看著楚歌,隨后上前將楚歌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嘆了口气,“你一点都不好哄,也一点都不好骗。”
“你刚才是想把我骗回来吗”
尤金咬牙,“对的,我想用甜言蜜语把你哄回来,我捨不得放弃事业,但是我也捨不得放你走。”
楚歌道,“那我要跟你这种心机深的人拉开距离。”
察觉到她的挣扎,尤金更用力將楚歌按进自己怀中,“你明明看起来那么小……你懂的,我是说,你看起来像一只小动物。可是你和小动物不一样,你不好哄。”
楚歌无声的笑,却红了眼眶。
不再好骗了,那是因为,曾经受过的伤太重。
“是之前那个男人,让你变成这样的吗”
尤金低下头去看楚歌,抚摸著她柔软的髮丝,只觉得心头痒痒的,他想拥抱这个女人一辈子,想知道她曾经受过……什么样的伤害。
楚歌摇摇头,“可以说是他,不过,也是因为当时我自己犯傻。”
她甚至懂得了不再去责怪別人,每一段失败的爱情,都是由两个罪人一起造成的。
男的渣女的贱,她就是贱的。
明明受了很多次打击,到最后还是不想清醒,自欺欺人陆在清还爱她,到头来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楚歌说,“所以我也说了,不怪你为了事业隱瞒,只是我也无法认同这样的行为。所以我们分开,你去追逐事业,我一个人也挺好。”
不再为了谁而要死要活。
尤金一脸挫败,今天来找楚歌,就是想著让楚歌重新回来他身边的,现在他发现,这个愿望可能要落空了。
楚歌那么柔软的小女人,平时说话温声细语,笑起来眉眼弯弯,仿佛一个纯真的少女——心却硬得和石头一样。
“你不再给我个机会吗”
“不了。”楚歌摇摇头,坦诚道,“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这天晚上看完球赛,尤金抱著最后的念头,想要送楚歌回家,“刚才说好了不是吗”
楚歌道,“我和你已经说开了,我自己回去吧。”
“別,楚歌。”尤金一把拉住了楚歌的手,他道,“我知道错了,你看不出我在懊悔吗”
楚歌轻轻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喃喃著,“可是尤金,懊悔最没有用的行为。”
尤金一顿,楚歌趁这个时候一个人转身走,到了门口的时候,边上忽然间闪出一个身影。
是陆在清。
楚歌一愣,“你要干什么……”
陆在清死死抓著她往自己车边上走,楚歌开始挣扎,“放手陆在清,我家里还有人在等我回去——”
陆在清回眸,眼底带著浓浓的阴鷙,嗓音是哑的,楚歌能感觉到他抽了很多的烟,“我送你回家不可以吗”
楚歌道,“你不知道我住哪儿。”
“我知道。”
陆在清固执地说,“我……都知道。”
曾经他对楚歌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楚歌老家是哪里,家里有多少人。
后来楚歌一张机票走了,彻底离开了,他才深知,有些习惯已经深入骨髓。
陆在清曾喝得酩酊大醉跌跌撞撞去了楚歌曾经租的那个小破房子里,撬坏了锁破门而入,迎接他的却是一场人去楼空。
孤零零,空荡荡,灰尘里瀰漫著一种令人心都要快要死掉的绝望。
那个时候,陆在清听见了自己一声比一声剧烈的心跳声,如同在哀嚎,他怔怔看著那些老旧的家具,忽然间开始疯狂想念那个瘦弱的背影——如今这个身影就在自己面前。
陆在清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了。
楚歌被陆在清强行拽著,她挣脱不开,只能道,“你放手,再这样我就叫人了。”
陆在清回眸,浑身都带著戾气,將楚歌直接塞进了他车子里,楚歌急了眼直接去推他,“你疯了吗!”
陆在清拿著车钥匙,直接把所有的门都反锁了,然后在驾驶座上一把捏住了楚歌的下巴,“我送你回家,你有什么意见吗”
“有。”楚歌声音颤抖,却很坚定,“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回家。”
“你在躲我”
陆在清直接发动车子,他知道现在楚歌住哪儿,他想知道,也很轻鬆,隨隨便便就能查到。
“我没有躲你。”楚歌抓紧了安全带,“我没必要躲你,我只是不想和你有过多牵扯。”
陆在清心里一疼,下意识踩了一脚油门,楚歌低低叫了一声,他才知道是嚇著她了,又立刻把速度放缓。
可是楚歌逐渐发觉这不是回家的路,她猛地扭头,“你要带我去哪儿”
陆在清握著方向盘的手都在发抖了,他说,“跟我回酒店,我们好好聊聊行吗”
楚歌竟然笑了,“陆在清,你又骗我。”
这话跟刀子似的直接扎进了陆在清的胸口。
他深呼吸一口气,而后对著楚歌道,“我真的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好好谈谈”楚歌说,“谈什么当初让我滚的也是你,现在拉著我要谈事情的也是你,我有一点人权吗”
陆在清扭脸看楚歌,“你討厌我吗”
楚歌用一种毫无遮拦的眼神看著陆在清,乍一眼似乎她还是当年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事都敢直白说出来的女人,“说实话,可能討厌。不过现在看见你,我不討厌你了。”
陆在清声音都在哆嗦,“你还在恨我”
“我不是恨你。”楚歌道,“我只是算了。”
有的人根本原谅不下,到了最后就只剩算了两个字。
陆在清狠狠地喘著气,而后將车子开到地下车库,运动餐厅离酒店太近,他开车不了十分钟,所以才想著晚上来这里玩一玩,没想过能遇见楚歌。
“下车。”陆在清拉开车门,“楚歌,我发誓,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
“对不起,我不想听。”楚歌的声音那么软,说的却是拒绝,“我等下自己打车回家好了,没別的事的话,就晚安吧。”
说完她从车中钻出,那要走的姿態太过明显,陆在清急了,上前一把按住楚歌,在她没回过神的时候,狂热的吻將她所有呼吸吞没。
那一瞬间,陆在清才觉得自己活著。
楚歌的温度,楚歌的脉搏,楚歌的味道,快要把他逼疯掉了。
他为什么会这样疯狂想要占有一个女人,这五年来他梦里所有的得不到的背影,都是楚歌。
楚歌一把推开陆在清,叫了一声,“干什么你——”
“前男友是谁”陆在清眼睛都红了,將她摁在车上,“是谁你们谈了多久恋爱为什么要找前男友——为什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飞向国外你要是恨我,你打我骂我好了啊,你报復我也行,为什么要离开我!!!!”
说到后来陆在清几乎是用吼的,全身血液都在逆流,在这一刻,楚歌的面前,他所有的防御彻底崩溃。
而楚歌,只是偏了偏脑袋,纯真的笑容还是一如往昔,说出来的话却足以將陆在清推入地狱,她说,“因为林舒给了我五百万的支票,拿去给我家里还债,还帮我弟弟治白血病,代价是,要我滚。我想正好,你也嫌我烦,我也在你身边待不下去了,不如滚来的更好一些,不是吗”
不是吗
那一刻,陆在清的心轰然碎裂,他死死抓住楚歌纤细的胳膊,“你弟弟有,有白血病”
楚歌没说话,眼神不变。
“你为什么从来不说”
“我不想用这种方式来获取同情,我也不想告诉別人我有多苦。”楚歌轻轻笑了,“正巧,你也不在意。”
陆在清回想起楚歌,她总是笑著说自己家里的小宝很乖,虽然很熊孩子,但是也很可爱。他听见过她给家里人打电话的场景,也时常问起小宝的消息,那个时候的楚歌脸上没有任何痛苦和煎熬,有的只是身为姐姐的骄傲和自豪。
在他们所不知道的阴暗角落里,楚歌一个人承受著多大的压力
陆在清根本……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他害怕了,面对如今从困境里走出的楚歌,他害怕了。
“楚歌……我不知道,我……”
“没关係。”楚歌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其实我也明白你的想法,只不过是被一个一直都看不起的女人甩了,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惦记了那么久而已。我理解你,抱歉当初的不辞而別,不过我现在也有了自己的生活,所以我们不要来往,是最好的。”
她怎么可以那么冷静地把话说得那么坦白
轻描淡写几句话,却让陆在清如遭雷劈立在那里。
不,是他对不起她,可是现在说抱歉两个字的还是楚歌。
不,不是的,他不要她的抱歉……他不是因为面子过不去才惦记她那么久……
他……陆在清嗓子都哑了,“我没有看不起你。”
“你一直说我土,说我丟人。”楚歌抬头,老老实实看著陆在清,“你也不想被別人知道我们两个谈过恋爱,我承认……现在回过去看以前,我的確挺丟人的。所以你看不起我,正常。你喜欢那种千金名媛,我变不成那种人。”
陆在清一下子哑巴了。
楚歌舒了口气,“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我要走了,家里还有人——”
话音未落,陆在清暴怒地將她车过来,“是之前那个洋鬼子吗”
“陆在清,我要纠正一下你的说法。”楚歌皱著眉头,这个性子倒是还和以前一样,“你这样不对,不能说別人洋鬼子,是不尊重。”
陆在清没去管楚歌的话,继续道,“是不是他在你家等你你们住一起了吗他是不是碰你了——他——”
说到后来陆在清的声音都在哆嗦了,“我不允许……別的男人和你住在一起……”
曾经的楚歌是还未打磨过的蒙尘的明珠,那个时候他只想將她囚禁,让她变成他一个人的,后来楚歌变了,靠著自己的努力,不偷不抢,独自奋斗,终於拥有了大好前程,陆在清才知他迟到了太久。
不过楚歌没发现陆在清內心有多暗潮汹涌,好笑地问了一句,“我和他之前是恋人关係啊,为什么他不能碰我”
陆在清脑子里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彻底断掉了!
“他碰你哪儿了!”陆在清用力攥住了楚歌的手腕,楚歌发疼叫了一声,“你放开我,我要回家。”
“休想!”陆在清直接將楚歌扛起来,换做以前的楚歌肯定开始害怕得尖叫了,她现在改为伸手去反抗陆在清,男人冷笑一声,“学了防身术”
楚歌没说话,双眼通红,陆在清忍著痛硬是没撒手,將她扛进电梯,出了电梯门,直接走到套房门口,將楚歌整个人往里面床上一摔——
“你疯了吗。”楚歌瑟缩著,“你又想干什么,我们分手后,谈恋爱是我的自由吧”
“为什么让他碰你”陆在清要疯了,“你们到哪一步了我允许了吗,你们牵手了吗,接吻了吗……还是……上床了”
楚歌没说话,但是眼神回答了一切。
陆在清所有理智彻底分崩离析,他压住楚歌,近乎发狂地扯著她的领子,“我在国內一个人忍受所有寂寞有多煎熬你知道吗,你怎么可以转头就去和別人谈恋爱”
楚歌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为什么不行陆在清……我劝你冷静一点,我离开你的时候,我是个成年人,我只需要自己为自己负责就好了。和你的感情走到了尽头,我难道要为了你守寡吗”
陆在清红了眼睛,“楚歌,你这样对我公平吗”
“不是一样吗”楚歌轻声道,“这个世界要讲究尊重和公平,我也不是你唯一的女人吧我只是在离开之后重新选择了一段崭新的恋爱而已,你为什么要指责我”
陆在清动作猝然一顿,而后胸腔上浮起细碎的疼痛感来。
楚歌变了,变得令他觉得措不及防。
她成为了一个合格,成熟的女白领,她的確没有做错什么,她甚至很勇敢走出了阴影。
只是他,还活在她为他一心一意的过去。
陆在清怔怔看著楚歌,看著她用那么平静的语调敘述一件事情,脸上的表情还是如同几年前一样,乾净又坦白。
她毫无隱瞒,却也因为再没有別的顾忌,才能如此坦诚。
陆在清抓著楚歌袖子的手在哆嗦著,他不敢相信,为什么。
为什么在楚歌眼里再也看不见別的情绪
陆在清忍了忍,所有的话语到了最后只变成一句来自灵魂深处的质问,“你是不是不需要我了”
闻言,楚歌顿了顿,抬头正视陆在清的眼神。
她在他眼里看见了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害怕楚歌已经硬了翅膀,再也不需要他的庇护了吗
陆在清隱隱发颤,只能通过语言来表明自己的强势,“你说断开就断开你他妈问过我的意见吗!你这样直接消失了很好玩吗!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到后来,声音已经嘶哑到发不出別的音节。
楚歌沉默好久,才轻声道,“陆在清,我为什么不能消失”
陆在清呼吸一滯。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楚歌將自己的衣服狠狠抓紧,“我感受到的,只有压力和屈辱。”
每天都在接受自己和陆在清之间那些不能跨越的差距,每次都在被迫担下那些来自外界的的不好的攻击。耳边流言蜚语,周遭议论纷纷,楚歌受够了。
她说,“你根本不知道我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去和你在一起,然而迎来的却是致命的打击。”
陆在清浑身发凉,说不出一个字来替自己辩解。
楚歌皱著眉头,“陆在清,老实说,我以前的確很土,这也不怪你嫌弃我,怪只怪我自己没有那个福气。”
她说自己是没有福气。
陆在清想伸手去摸楚歌的脸,却被她轻轻打开了。
“至於现在。”楚歌深呼吸一口气,睁开眼的时候,眼里没有一丝杂质,可是就是这样纯粹的眼神,让陆在清觉得恐慌。
如若还有一丁点感情的残留,都不可能像她现在这样……透彻到一丝不掛。
“我一个人挺好的,陆在清,你別来找我了,我们之间算了吧。”
算了吧。
这三个字包含了多少无奈和心酸的过往,统统都由算了吧三个字来结束一切。
陆在清无力鬆开楚歌,楚歌身体不稳地从床上支起来,她理著自己的纽扣,可是。
陆在清喉结上下动了动,从一边翻出了一套新衣服来。
这个熟悉的过程让楚歌心臟深处传来一阵发麻的痛感。
男人拿著新衣服,哑著嗓子站在那里说,“之前……给你买的。”
来苏黎世之前买了压在行李箱最万一遇到了楚歌呢,万一她遇到了危险呢……
现如今,陆在清手里那套衣服,像极了一个笑话。
楚歌將衣服接过去,只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许久才颤著说道,“谢谢。”
说完她把衣服往怀里一收,跳下床去了浴室,门一关就开始换衣服。
陆在清靠著墙,闭上了那双寂寞的眼睛,而后缓缓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楚歌换好衣服再走出来的时候,他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表情,站在那里,看著楚歌转身拿包,明明知道结局,却还是想要不甘心地再次试探,“你真的要走了吗”
“嗯。”楚歌將衣服的吊牌递给陆在清,“需要我还给你吗”
“不用了。”陆在清嗓音喑哑,“你从我这里拿一套衣服走,不算什么。”
哪怕把他的全部拿走,他都没有二话。
可是现在的楚歌,已经不需要陆在清的全部了。
楚歌点点头,姿態从容,將高跟鞋穿好,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陆在清站在那里,就看著楚歌穿著裙子踩著高跟,身姿纤细秀丽,像是一朵正在艷丽盛开的。
褪去一身青涩,现在的她就像个娇俏但是有活力的小女人,身边……一定不缺乏追求者。
陆在清一根一根攥紧了手指,“楚歌。”
楚歌回眸,对上陆在清漆黑如同深渊的瞳。
“如果。”陆在清死死盯著楚歌的脸,“我是说如果……如果我重新对你好……”
“抱歉。”
楚歌迅速地拉开了酒店房门,连接下去的时间都没有给陆在清,她只是直白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所有的伤害,都切实存在。
嘭的一声门被关上了,陆在清倒退几步,直接坐在了床沿边上。
明明……都已经把她带来自己身边了,明明都可以那么近距离碰到她了。
可是为什么……根本接近不了她一丝一毫……
陆在清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混蛋……他根本不想这样啊……
楚歌走了以后,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陆在清察觉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无力感,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对於未来,对於楚歌的束手无策。
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拿楚歌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留住楚歌。
楚歌现在的態度太明显了,就是要直接拗断,也不要別的藉口来拖延时间,她摆明了不想再看见陆在清。
陆在清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挫败了,气不过就拿起枕头闷住了自己的脸,他闭上眼睛,狠狠深呼吸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外面有人敲门,陆在清没有去管。
再过了一会,江凛直接把门一踹就进来了。
“臥槽。”陆在清抓起被子往后缩了缩,“你怎么进来的”
江凛说,“把锁撬了。”
“麻痹你们玩黑道的还从小教开锁技能吗”陆在清抱著枕头,“来找我干嘛”
“我刚刚下楼看见楚歌急匆匆走了。”江凛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盯著陆在清,“把人家气跑了”
陆在清蔫吧了,“我哪儿来的本事”
“那就是谈判失败了。”
江凛看著陆在清脸上的挫败,“是不是楚歌拒绝你了”
陆在清没说话。
江凛道,“我老早就猜到了。楚歌要是答应你,才是脑子进水了。”
“有没有句好话了啊”
陆在清抬头看江凛,“我只是想她回来而已,她怎么能这么不知好歹……”
“我看,你还压根没明白事情错在哪里。”
江凛走到陆在清对面,重重拍了拍陆在清的肩膀,“楚歌为什么之前离开你”
一句话把陆在清问得懵住了。
“因为你自私,不把她放眼里,只在乎自己的感觉,从来不去考虑楚歌,甚至会想方设法侮辱她——”江凛用力喘了口气,“还没明白吗陆在清,就是你这种性格,把楚歌越推越远的啊,她当初那么喜欢你的时候,你在干嘛你在作死。”
陆在清如遭雷劈站在那里,被江凛一通话说的整个人都开始隱隱发颤起来。
“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江凛像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我一个路人都要看不下去了喂,你能不能爭点气啊,认错了,说对不起了吗你他妈现在爭面子有什么用把楚歌好好哄回来行不行”
陆在清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我话就说到这里,剩下的,你自己考虑。”
江凛皱著眉头看向陆在清这副模样,只能在心里嘆了口气,继续道,“要是真的不行,你也別死皮赖脸缠著楚歌,男人就拿出男人的气魄来,断的乾净也算是为楚歌好。”
这话太扎心了,陆在清感觉心都像被人挖出来一样。
断乾净
不,他不要,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然而楚歌半夜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公寓的灯还是亮著的。
她有点警觉,走上去轻轻把门推开,里面就衝出来几个影子,“哟!surprise!!”
楚歌一脸惊喜地看著对方,“你们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
柴浩和柴业站在那里,两个大男人一左一右牵著楚星河,楚星河手里还端著一盘拼图,看来刚才是在一起拼东西。
柴业道,“得知陆在清要来苏黎世了,赶紧过来照顾一下你的情况。”
“你俩还真是操碎了心啊。”楚歌笑著进门,“不过你们来晚了,我已经和他见过面了。”
柴业一愣,脸上表情都跟著变了,上去一把按住了楚歌的肩膀,“什么时候!”
“半小时前。”楚歌扯了扯嘴角,“我刚从他酒店里出来。”
柴浩一丟手上的拼图,也跟著衝过来,“要死了!你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
楚歌哭笑不得,“不算是什么大事吧我没事的,真的。”
“他有没有伤害你啊”柴浩和柴业把楚歌围起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有没有凶你”
楚歌老实道,“凶了。”
“王八蛋!”柴浩气鼓鼓道,“走柴业哥,我们去揍他!”
“啊,不过我也和他说开了。”楚歌拦了一把柴浩,“哪怕现在……他追来国外,也改变不了什么。”
女人抬头,乾净澄澈的眼里似乎能够一眼望到底。
她眼里再也没有一丝对於陆在清的情绪了。
这样的改变让周围人都觉得有些心疼。
到底要经歷过多少失望,才能把一个女人眼里对於爱情的满满期待给统统消磨光呢
那一定是……遭受了无数次天塌以后,才会这样崩毁吧。
楚歌却笑著摇摇头,“没事啊,都走过来了。”
还好,她没有改变自己的初心,仍然相信热爱著这个世界,所以离开了陆在清,她终於有了更广阔辽远的天地。
看见楚歌这样,柴业和柴浩才算是鬆了口气,只是还是不放心,柴业多问了一句,“他没做別的了吧”
楚歌眨眨眼睛,“我可是学会防身术了呢。”
柴业支起身子来,总算放心,而后牵著楚星河往里走,“那你可以安心睡觉了。”
“等等。”楚歌拦住了要回去的兄弟俩,“不如你俩晚上睡这里吧,明天周末,我想带著楚星河出去玩。”
“啊,这意思是我可以不用上补习班了”
楚星河一听,登时脸上笑成了一朵,“哇,楚歌你这是给我放假了吗!”
“因为明天,你的荣易哥哥要过来。”
楚歌蹲下身子来,扯了扯楚星河的脸,“我喊荣易哥哥教你做功课,你別想逃。”
楚星河一下子蔫吧了,柴浩乐得牵著他的手往里走,“还玩乐高吗”
“不玩了。”
楚星河说,“我看不见我的未来。”
人小鬼大。
这天晚上楚歌从橱柜里另外抱了两套被子出来,给柴业和柴浩在客厅打了个地铺,楚星河一定要和柴业睡一起,乾脆就直接钻进了柴业的被窝里,而后小男孩露出一双眼睛,扎巴扎巴看著楚歌,“我要和柴业叔叔一起睡。”
柴业本人没什么意见,倒是楚歌有点不好意思,“你这样,他睡觉会不舒服的,本来就已经打地铺勉强他们了。”
楚星河委屈巴巴看著柴业,拽著柴业的下摆道,“可是……我喜欢柴业叔叔。”
柴业笑了一声,“没事,你让他和我一起睡好了。”
“楚歌!”楚星河立刻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的妈咪,“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真是服了你们……”楚歌只能无奈的笑著,让自己儿子一咕嚕钻到了柴业的被窝里。
“为什么老是喜欢和柴业叔叔黏在一起啊”
楚歌半弯下腰来看著楚星河。
“因为……”
楚星河睁著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睛,认认真真看著楚歌,简直和楚歌以前一模一样。“因为柴业叔叔给我很可靠的感觉……就像是……爸爸一样。”
这话说的,楚歌忽然间眼圈一红。
小孩子的无心之语,在他说来的时候只是一个顺嘴,但是停在楚歌的耳朵里,就跟有针扎著自己耳膜一样。
隔了许久,女人狠狠擦了一把自己的眼睛,伸手摸著楚星河的脸,轻声道,“对不起。”
楚星河手忙脚乱地安慰著楚歌,“啊,你想多了,你怎么哭了……”
柴业和柴浩在一边都愣住了。
“是我没有给你一个美满的童年。”
楚歌喃喃著,“你楚魏小舅舅好歹还有爸妈陪著……但是你只有我。”
“我只要楚歌就够了!”
楚星河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妈咪,“你不要想多,真的,我没关係……”
楚歌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楚星河为了表现自己大男子的一面,双手叉腰站在那里,“我可是超人呢!对不对柴业叔叔!”
柴业顺著楚星河的话往下讲,而后楚歌站起来,“那你们睡吧,我写个报告也睡觉了。明天记得要出去玩,晚上好好休息。”
“嗯。”
柴浩和柴业看著楚歌转身,对视了一眼,隨后在铺好的地铺上面盘腿坐下,看著在那里发呆的楚星河。
“你刚刚是不是把你妈咪说哭了”
柴浩问了一句。
楚星河低下小小的脑袋来,“其实……我也只是隨便一说,我一点都不介意我的爸爸是谁的,但是楚歌很介意。”
他一般都喊楚歌的全名,很少喊妈咪两个字,楚星河小同志曾经说过,楚歌是自己的女人,以后也是要被他一个人保护的,所以称呼楚歌就够了,这才是男人该喊女人的方式。
楚歌也就隨著他去了。
“你渴望有个爸爸吗”柴业看著楚星河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
楚星河猛地扭头看著柴业,“柴业叔叔是喜欢我们家楚歌吗!”
柴业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后来又觉得好笑,一个小孩子能这么直白地问出这种问题,果然是童言无忌,柴业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答案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因为楚歌根本就没有那个想法,他何必说出来去给別人製造压力呢
过了一会,楚星河再次钻入被窝躺下,看著柴业也过来了,他缩进了柴业的怀里。
对面的柴浩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只数码徠卡,然后对准了他们,“来一张,来一张。”
“哇!这算是床照吗!”
楚星河此话一出,差点让柴业一口口水把自己噎死,对面柴浩拍著床单直笑,“哈哈哈!你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性格还真是跟你爹一模一样!”
楚星河觉得好奇,多问了一句,“我爹是谁!”
柴浩这个没脑子的让楚星河一带,两个人都没脑子了,“陆在清啊!”
名字一报出来,柴浩又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楚星河缩在柴业的胸口,拖长了音调,“哦——我知道了,原来是姓陆吗”
柴浩原本是想打圆场的,可是过了一会又觉得何必呢,楚星河迟早得知道,不如就这么坦白吧,“对的,你现在跟著你妈的姓,按照我们国家的传统来说,你原本应该姓陆。”
“陆星河。”楚星河念了念,“不行,还是楚这个姓好听,还是叫楚星河吧,我不要跟我爸爸姓了。”
柴浩一边抓拍一边乐,“这话给陆在清听见,估计能气死。”
“总算还有人能气死他。以前都是別人拿他没办法。”
柴业微笑著看著楚星河,伸手弹了弹他的脑门,“小人精。”
这个夜晚,楚星河在客厅陪著柴业和柴浩睡觉,楚歌在房间里一个人怔怔看著手机发愣。
她在怀念那些早已没有了任何价值的过去。
原本都以为自己快要忘记了,可是陆在清一出现,那些过往也紧跟著回到了她的脑海里,每次一闭上眼睛,就开始不自觉的出现回忆倒放,她没有办法控制这样的情绪,到后来乾脆也放弃了和回忆的对峙。
她就是没忘记,这不丟人。
哪怕没忘记,她现在也有了面对的勇气。
楚歌深呼吸一口气,將手机关掉。去苏黎世之前,她就將陆在清给她买的手机通过柴业转还给了陆在清,现在的手机是自己新买的。
上面的日记,已经统统不见了。
楚歌不知道陆在清会不会偷看自己原来手机上的备忘录,后来想了想,应该不会。
陆在清大抵也是不屑看的,估计收到手机的同时就直接丟掉了,毕竟她碰过的东西,他应该嫌脏才对。
楚歌將自己埋进被子里,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以前的事情,后来在一片焦虑的情绪中沉沉睡去,第二天楚星河敲开了她的房门。
“楚歌!”楚星河抓著自己的小书包,“我们准备好了,要去机场接荣易哥哥对不对!”
“对。”
楚歌揉著眼睛爬起来,看见柴业衣冠楚楚站在门口冲她笑,“还没醒”
“有点……”
楚歌嘟囔了一句,“啊好睏,好想睡……”
“昨天在干嘛那么晚睡。”
“在想和陆在清以前的事情,烦了我一晚上。”楚歌老实巴交地说道,“怎么样能失忆啊,我出去让车撞一下行不行”
外面的柴浩乐了,“楚歌,你的思维有的时候真的挺玄幻的。”
半小时后眾人还是出发了,柴浩开著六人的商务车出发,楚星河坐在后排繫著安全带,回头看了一眼楚歌。
楚歌和柴业正一脸紧张的模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楚星河天真道,“怎么啦”
“他。”柴业指著自己的远房弟弟,“刚考出国外的驾驶证,我有点担心……”
“你是没见过柴浩哥哥开车那个技术,跟碰碰车似的。”楚歌搂紧了自己的小儿子,“小命要紧小命要紧……”
柴浩被他们气笑了,拍了两下喇叭泄愤,“坐好了,他们也快到机场了。”
到了那里,柴浩要去停车,楚歌和柴业便带著楚星河先跳下了车子往接机口走。
他们去机场接荣易和荣泽的时候,正好是陆在清他们提著行李回去的时候。
陆在清一脸阴鬱地过安检,扭头就看见楚歌和柴业牵著一个小孩笑眯眯地从玻璃外面走过,他眼睛都直了,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愣了几秒以后他丟下行李,直接撒腿就跑,身后保安都跟了一堆——“先生!您的行李——”
然而陆在清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满脑子里只有刚刚闪过去的那副画面,楚歌和柴业就跟一家三口似的——等等,一家三口,那个小孩从哪儿来的
陆在清觉得自己要疯掉了,大脑接二连三地收到了太多超出他意料的事情,以至於他的理智都开始摇摇欲坠。
不……不可能的,楚歌不能和別人生孩子……楚歌做怎么能,她都把他的孩子打了,难道把柴业的小孩生下来了
他要失控了,想想楚歌为別人生小孩的样子,就根本无法忍受下去。
可是柴业牵著楚歌走得很快,陆在清追不上楚歌的背影,隔著人群大喊了一声,“楚歌!”
那一瞬,心臟读秒,血液逆流,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楚歌一个回眸,惊为天人地烙在了陆在清的瞳孔最深处。
时间如同在那一刻被人按了暂停键,陆在清衝上前,將楚歌一把拽过来,他红著眼睛,被刚才那副三人行的画面刺激地不清,呼一口气都带著疼。
他便喘著气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接人啊。”楚歌好笑地看了陆在清一眼,怎么这地方都能遇见他估计是回国吧,回了也好,以后別再见面了。
只是陆在清强硬抓住了楚歌不让她走,又狠狠看了柴业一眼,“你和他生小孩了”
楚歌和柴业一脸摸不著头脑的样子,异口同声反问了一句,“啊”
陆在清轰的一下炸开了!
这样的反应对於陆在清来说就像是他们承认了一样,男人乾脆连登机都不要登了,他放手鬆开了楚歌,当场上去揪住了柴业的领子。
柴业没反应过来,被陆在清往后一推顶在墙上,“你疯了——”
陆在清抓著柴业领子的手都在发抖,“你……”
楚歌站在一边,一开始被这个场面嚇到了,以为陆在清要打架,后来才发现不是,可是当她上去的时候,愣住了。
她看见陆在清红著眼睛,歇斯底里抓著柴业的衣服,发出崩溃的低吼——“你敢碰她,你明明知道我找了她多久,你什么都瞒著我!柴业——!!!”
最后喊出柴业名字的时候,一字一句用尽力气。
楚歌晃了晃,被陆在清的声音给怔住了,隔了好久她才上前去抓陆在清的手,“你鬆开,你干什么,大庭广眾之下——”
陆在清一把將楚歌的手打开,楚星河一看这还了得小男孩直接衝上去,“你不许打楚歌!”
陆在清听到这道稚嫩的声音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了僵。
而后男人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去,看著楚星河。他甩开了柴业,柴业皱著眉站在那里,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刚想说话,陆在清却开口了,“你叫什么”
“我叫什么关你屁——事!”
楚星河吐了个舌头,將楚歌拽到了自己身后,小小的身体却挡在了楚歌的面前,就如同一个无知无畏的勇士。
陆在清被楚星河这种挑衅的行为气得不轻,楚星河死死攥著自己妈咪的手,抬头对著陆在清这样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居然没有一丝软弱,“你不许这样对待楚歌,我们不认识你,你是坏人,走开!”
陆在清发誓,他这辈子最討厌的就是熊孩子,尤其是这种!
“陆在清!”柴业眼看著陆在清动手要去拎楚星河的脖子,在后面怒喊了一声,“连小孩子都要打吗!你要不要点脸!”
陆在清被激怒了,像是一头野兽,弓著背,如同拉满到了极点的弓弦,仿佛下一秒就会划破空气箭矢出窍。
“他是你爸爸吗”
陆在清出手將小孩子的肩膀抓过来,楚星河嚇了一跳,可是扭头看见自己妈咪一脸害怕,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和陆在清对峙,一个小屁孩,愣是把陆在清推开了,又是一句——“关你屁事!”
嚯!这他妈不是他的口头禪吗!
陆在清和楚星河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许久陆在清咬牙切齿,“你跟谁学的家教一看就不好。”
楚星河又是一派关你屁事的表情,“我天生的!我遗传我爹!”
陆在清冷笑得极狠,“你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柴业和楚歌一脸无语站在那里。
陆在清看见楚星河不服输的样子,不知道哪来的怒火,就想狠狠教训一下这个小孩,柴业阻止他,“你到底想干什么!想被人围观吗!”
陆在清倒抽一口冷气,“你儿子你这么在乎还是说替楚歌养了別的男人的小孩啊——”
柴业忍不住了,怒吼了一声,“你他妈是不是傻啊!”
柴业平时文质彬彬,清冷又优雅,很少能够露出这样直接爆粗口毫无素质的样子,这也说明了他实在是被陆在清逼狠了,忍不住终於不管自己的形象了。
陆在清被柴业这通怒吼吼得差点没回过神来,隔了好久,他这才意识到,柴业跟他翻脸了。
好啊,亏你装了几年正人君子,原来区区一个楚歌就能和他翻脸!
陆在清想说话,骂人的脏话都酝酿了一肚子了,结果还没说出来,对面楚歌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打懵了陆在清,男人的脸偏向一边,碎发还凌乱地散著,白皙的脸上逐渐浮起了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他站在那里,瞳仁剧烈紧缩,那一刻血液都在叫囂沸腾,他不可置信地將头抬起来看了眼前的楚歌一眼,看见她眼里那种痛恨的神色的时候,浑身滚烫的血液在下一秒悉数凝结。
冷得彻底。
陆在清手脚都开始发凉了,他哆嗦著问了一句,“你打我”
从来都是他对她张牙舞爪隨意使唤,但是现在,是楚歌打他,劈头盖脸一个巴掌,什么面子都没有留。
陆在清感觉自己心里像是有什么坚持在这个瞬间猛地碎掉了,拼都拼不回去。
“为什么……”
为什么要为了柴业打他!
陆在清眼眶都红了,“楚歌,你打我”
楚歌同样双眸猩红,她咬著下嘴唇,举起来的手刚刚收回去,隨后一字一句,用尽力气,“这一巴掌……只是我还给你罢了。”
五年前,你不由分说送给我的一耳光,五年后,我同样还给你。
那一刻,陆在清整个人晃了晃。
他不得不承认他输了。
不管他多努力想要靠近现在的楚歌一丁点,都没有办法再接近她的身边,他所有的隱忍和煎熬,楚歌轻飘飘一句话,就化为了碎片。
甚至一个字都不用说,他便溃不成军。像是一触碰就灰飞烟灭一样,就疯了,就垮了,就彻底心死了。
来来往往的路人在看见他们之间的纷爭的时候,因为看见有人动手了,都一下子加快了脚步,当做没看见一样路过他们,还做出一副生怕被波及的样子。
唯有陆在清站在那里,意识和理智在那一刻摇摇欲坠。
“陆在清。”楚歌深呼吸一口气,用一用很复杂的眼神看著陆在清,“你这样到底有意思吗侮辱了我,还要侮辱我的儿子。”
“你的儿子谁知道你是跟谁生的野种。”陆在清简直气得要爆炸了,刚想说话,楚歌又是一个巴掌。
这个巴掌比第一个力气倒是小了。
但是这已经足够让陆在清觉得震惊,楚歌接二连三……打了他两个耳光!
楚歌喘著气,不停地抖,“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他是野种试试!”
他凭什么这样自私自利地认定一切!
陆在清气得说不出別的话来,理智崩溃的时候,他脑子里只剩下动手打人这四个字,如同倒退到了最原始人的状態,刚举起手反击,柴业喊了一声——“动手!你是不是傻,那是你儿子啊!”
陆在清脑子一下子死机了。
“你说什么”陆在清扭头就去看楚星河。
那么小一个小屁孩,谁看得出来像谁了啊!
陆在清只觉得自己呼吸都跟著加速了,又看了一眼对面的楚歌,就见到楚歌红著眼睛咬著嘴唇,像是忍著天大的委屈一样,而后她抬手狠狠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將楚星河从他手里牵出来,“走,不要理他。”
“等等——”
陆在清还没消化完这些事情,楚歌和柴业又是一家三口似的要走了,他抓住最后走的柴业,“你把事情说清楚再走!”
“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柴业冷笑了一声,甩开陆在清的手,“第一次见识到骂自己儿子是野种的人啊……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陆在清倒抽一口凉气,又去挽留楚歌,“等一下楚歌,我刚刚不知道……”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楚歌转过头来,“你哪怕认了这是你的儿子,又想做什么呢”
想把儿子抢走吗
陆在清盯著楚歌的脸,“我之前没有想到……因为,荣泽告诉我,告诉我你把孩子打了……”
“是我拜託荣泽这么做的。”楚歌深呼吸一口气,隨后直视陆在清的脸,“我想让他帮忙断了你的念头。”
难怪当初荣泽会那么主动说起楚歌的事情!
陆在清感觉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人像是灵魂出窍一样,隔了好久他倒退两步,站在那里,像是一头打了败仗的野兽,被逼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
楚歌转过身去,没再去看陆在清一眼,“其实坦白承认也不难,这是你的儿子,但是我当初怀孕的时候,不捨得打,就生下来了。不过好在没让他吃苦头,我得谢谢林舒那笔让我滚蛋的五百万。”
这话就跟利刃刺进陆在清的胸腔,他喉结上下动了动,发出来的声音已经是有些颤抖,“我……我对此一无所知。”
“你从来都对我一无所知。”
楚歌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没关係,我已经习惯了,也接受了这种现实。所以没什么的,你如果想保险一点,带著楚星河去做个dna鑑定也是可以的。”
陆在清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都行。”楚歌低头笑著,“我也老早做好了你要认出楚星河的打算,现在只是小孩子,看不出什么样子,长大了会越来越明显,我也藏不住什么。”
陆在清眼里一片绝望,“为什么会这样……”
楚歌站在那里,和柴业並肩,楚星河被她死死握在手里,如同握著的是自己的命,他们三个人一起回头看陆在清,如同看著一个家庭外面的陌生人,这幅场景……太过刺眼了。
“如果你想把楚星河接回去,下次跟我说一声,然后星河同意的话,你就可以带他回去。”
楚歌说得尤为轻鬆,她拼命留下来的楚星河,现在可以这样让出去,“毕竟是你儿子,我也挡不住什么。”
她怎么可以……这样不在乎
陆在清脸上表情如同天塌。
不,她不在乎的,是他。
楚歌察觉到了陆在清苍白的脸色,可是她现在別的话说不出来了,面对这个伤害过自己的男人,楚歌只剩下了这些无所谓的字句。
或许她的无所谓,就是报復陆在清的利器。
楚歌站在原地一会,还是选择了走,她牵著楚星河的手离开陆在清视野的时候,男人怔怔盯著她远去,背影那么瘦,却那么决绝。
她去哪去干什么……来接机,又是接谁
为什么要跟著柴业走,为什么要说楚星河是他的儿子,为什么……要这样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
楚歌的心里……到底还有他吗
陆在清不敢给自己答案了。
他想起了曾经那个一脸无知的少女,什么都不懂,每次面对新鲜事物时那和束手无策却又好气的神色,在如今的楚歌脸上已经彻底找不到了。
陆在清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眼睁睁看著楚歌走,却没有任何挽留的办法。
她还是那个坦诚的楚歌,只是坦诚得太过成熟,和当初的那种天真而不懂世俗的样子截然不同,他快要……握不住她了。
陆在清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国的,后来重新补了一张机票登机,全程脑子里都是空的,耳边甚至听不清任何人的声音。
回国落地的时候,陆在清一个人两眼无神地走下来,也忘了谁在接机等自己,更忘了自己回国该干嘛。
方城比陆在清早回到国內,一直等在接机场里,看见他的时候,和陆如冰两个人上去,“怎么了没坐上飞机啊”
“嚇死我了陆总,我以为您丟了呢……”
陆在清道,“我怎么可能丟”
语气不大对。
方城疑惑地看了自己老板一眼,而后又道,“老板,你脸色不大好。”
陆在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而后道,“回去吧。”
“妈给你安排了相亲对象。”
陆如冰帮自己弟弟提了一把行李,“一会回家了,你记得好好端正一下自己的態度……”
陆在清不耐烦地皱著眉毛,“怎么又有相亲对象啊我是卖不出去了还是怎么的了”
陆如冰好气又好笑地看了陆在清一眼,“哪有人把自己说成货物的话说你这个態度是怎么回事啊,喂喂,去了国外一趟——”
陆如冰的声音猛地顿住了。
而后她又重复看了遍陆在清的表情,確认了陆在清现在情绪不对接以后,当姐姐的忽然间喃喃著,“你不会……在苏黎世遇见楚歌了吧”
这一句话,陆在清原来一脸死灰的表情猛地变掉了,隨后抬头看陆如冰的时候,就正好被亲姐姐猜中了心思。
陆如冰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天啊……苏黎世那么大,你们居然也能碰到面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在清一下子来了火气,“你知道楚歌在苏黎世”
“我知道她在dk公司。”
陆如冰没有否认,“上回,克里斯过去谈生意的时候,和楚歌正面碰上了,然后就发现楚歌原来在dk上班啊,真是不可思议。”
陆在清不停地喘著气,“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告诉我!”
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身边的好朋友统统都和楚歌保持著联繫,唯独只有他被隔绝在了外面!
多么令人发笑。
他偏偏还是寻楚歌寻得最狠的那个,却也是被所有人瞒得最深的那个。
“因为……”陆如冰只能尷尬地笑了笑,“我怕你去打扰楚歌的生活啊,而且克里斯也说了,你们的感情我不好瞎掺和,事实上,我得知楚歌所在的公司就是你要合作的dk的时候,还想过提醒楚歌一声,让她先……藏起来。”
陆在清被方城硬是按进了商务车里,他刚刚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现在又被打击地耳边嗡嗡作响,隔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你帮著她瞒我”
“谁帮了啊。”陆如冰手一摊,隨后推了前面的方城一把,“快开车!”
“哦好。”方城一脚踩下油门开始发动车子,而后陆如冰才转脸去看自己的弟弟,“我没有插手啊,你看最终我还是谁都没通知,只是默默將自己知道的有关於楚歌的消息憋在心里没说出来而已。”
“那就是瞒著我——”陆在清还想说什么,被自己姐姐打断了。
陆如冰用一种很严肃的表情,直视著陆在清的脸,那眼神甚至可以穿透陆在清整副躯壳,她压低了声音,“陆在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陆在清呼吸一滯。
“我求求你看清楚一个现实,不是每个人接收到任何楚歌的消息,就必须得转告给你,请不要你自我为中心,世界真的不是围著你旋转的,我哪怕知道楚歌在哪,过得怎么样,我就是不说,你能耐我何这是我自己的主观意识,和瞒不瞒你没有关係,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会被瞒住了我难道是你的情报员吗还是说我生来就是为了你打听楚歌消息而活著的”
陆在清被陆如冰这番话教训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有,你有想过大家为什么不和你说吗”
陆在清有点不敢听下去了。
“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你陆在清是个什么东西!平时你对楚歌什么態度大家也都看得一清二楚!你既然自己口口声声说著不需要楚歌,不想再去找楚歌,我们何必在大费周章来告诉你陆在清,你多大人了,还没有一点自我认知吗为什么不告诉你,就是因为你伤害楚歌,大家不乐意让你们在一块了!”
大家不乐意让你们在一块了!
因为是朋友,所以他们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说,乾脆也就不说,所有的事情都当做不知道,陆在清也以为他们真的不知道,就这样无知地过了五年。
整整五年。
他甚至没有在楚歌生小孩的时候到场,那个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又是谁呢想到这个陆在清就觉得自己呼吸都跟著在痛,怎么会这样。
“明白了吗”陆如冰又重复问了一遍陆在清,“现在你能明白为什么只有你不知道楚歌的消息了吗我跟你说,总结为一句话,那就是你活该!对,其实我们老早就知道楚歌了,荣泽连楚歌小孩儿叫什么名儿都知道!楚歌生小孩,他们几个还飞去国外看了呢,就是不告诉你,怎么样你是不是很生气你有什么资格生气!楚歌是你的谁啊——
你现在有本事在这里撂句话下来,你说『我陆在清这辈子就是喜欢楚歌,我没了她不行,我想她想得每天每夜睡不著觉,你们要是有楚歌的消息,请一定要告诉我,我想好好对待她。』你他妈有本事现在这句话给我说出来,我们几个作为你亲朋好友的,倒是帮你一把都名正言顺的,你敢说吗你敢承认,我还敬你是条敢作敢当的汉子!”
陆在清浑身过血一般的麻,心臟剧烈跳动著,牵扯出异样的痛感,让他一时之间感觉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起伏。
陆如冰的话就跟刀子似的,一刀一刀割开他的胸腔,几乎要將他整颗心都挖出来。
方城在前面开车,被后面的气氛嚇到,整个人不敢说一句话来打断他们之间的交谈,可是这场交谈,几乎是陆如冰单方面的在教训陆在清,陆在清全过程气都没说一个字来反驳她。
换做平时,陆在清这种混世大魔王的个性,早就跟自己姐姐吵得把汽车盖都掀翻了,现在居然这么安静。
方城透过后视镜去看陆在清,然后就看见了陆在清一脸破败的脸色,睁著一双眼睛,瞳孔那么黑,又那么空。
“好了。”陆如冰拍拍身上的灰尘,像是打了个胜仗似的,“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自己想的东西我当然管不著,我也懒得去揣测你在想什么,只不过我就说一点陆在清——嘴硬是最没有用的事情,因为嘴硬的人,最他妈容易后悔。”
陆在清猛地攥紧了手指。
他感觉自己像是哑巴了一样,想张嘴说话,但是发不出声音。
他该说什么
该说什么……来面对这样一个咄咄逼人的姐姐
其实陆如冰说的没错,他身边那群亲朋好友知道了又怎么样,他们干嘛特意来告诉他呢当初口口声声说著不要楚歌的也是他自己,他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们来通知呢
陆在清如同精神出窍了,身体和意识在慢慢脱节。
他身体很累,经歷了好久的飞机时程,累是自然的;可是他的意识又那么清醒,清醒到甚至令他觉得疼痛。
个了许久,陆在清才沙哑地说了一句,“所以你是在跟我说……这一切,都是我活该吗”
“对的。”
陆如冰冷笑了一声,“都是你活该,我看你还是赶紧结婚算了,也別糟蹋楚歌了。”
陆在清红著眼睛,“不。”
陆如冰一顿。
“我不允许。”陆在清盯著自己的姐姐,眼里逐渐溢出崩溃的思绪,“我……我要把楚歌带回来。唯有这个,我绝对不能同意……”
“你为什么这样不允许你喜欢她吗”
陆如冰犀利地问了一句,一瞬间就击穿了陆在清的灵魂。
喜欢她吗
男人瞳孔在慢慢紧缩著,紧缩著,连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所有画面一起,最后缓慢凝聚定格,定格在了脑海中楚歌那么瘦小的一个背影上面。
喉结上下动了动,陆在清说出来的声音都在颤抖了,“我……我不知道……可是我想到,她要走,我就,难受得要死了……这或许大概是……”
喜欢她吧。
陆如冰就这么看著陆在清,直到陆在清的声音就这么一点一点平息下去。他平时像个混世魔王,到处搞事情,现在却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不吭声了。
方城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又赶紧把眼神挪了回来。
好可怕啊……好可怕啊陆少的表情……
陆在清到家以后,当妈的姚波还是早早地等在门口,见著自己一双儿女一起回来,高兴地眼里全是笑意。
她又感觉自己是人生贏家的,大女儿这么漂亮,小儿子又这么帅气,下半辈子就剩下享福了。
陆在清走近了,脸上一阵乌云,“妈。”
姚波愣了愣,“怎么回事啊清清,脸色不好,去苏黎世一趟水土不服,身体不舒服吗”
陆在清脑门突突直跳,“別喊我清清,跟个姑娘似的……”
姚波伸手拍了拍大儿子的脸,“妈妈问你话呢,怎么回事,不开心吗”
察觉到自己妈妈真的在担心,陆在清变了变表情,压低声音道,“没,就是飞机坐久了,有点头晕。”
“誒。”姚波一边拉著陆在清进去,一边喊道,“王妈,先把羹端出来热一热。”
而后又扭头对陆在清道,“喝点羹吧啊缓一缓,慢点我们再吃饭。”
为了防止自己妈妈再担心,陆在清就隨便应了一声。
这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姚波果然又喊来了一位千金小姐,婀娜多姿地在陆在清身边坐下,然而陆在清根本没有任何感觉,任凭那个姑娘对著自己笑了好多次,他都没多看一眼回去。
他在想楚歌。
姚波发现了自己儿子心不在焉,以为是陆在清还在头疼,后来吃好饭结束的时候,只能怀抱歉意把千金送走,回头又追问自己的儿子,“你没事吧”
陆在清垂头丧气的。
姚波拉了陆庭风过来一起看,当爹的一看自己儿子这个表情,就眉毛一挑,“怎么了”
陆在清从沙发上坐下,嘆了口气还是一五一十道,“我在苏黎世见著楚歌了。”
姚波抽了口气,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陆庭风也有些意外,“这……怎么回事啊”
“她在dk公司上班呢,爸,您应该有印象。”陆在清抬头,“就我前阵子想要合作的那个公司,我正好过去看了,然后公司里倒是没见著,下班后去附近运动餐厅玩,和楚歌撞上了。”
陆庭风皱著眉,在儿子身边坐下,“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
陆在清摇摇头,“她见我第一眼,就不想跟我相认。”
陆庭风摸著下巴,“哦……正常嘛。”
陆在清感觉自己的胸口中了一剑。过了一会他喘了口气,“为什么这么说”
“柴业跟我说了啊,五年前发生了啥事儿。”
陆庭风看著陆在清,“然后呢,你现在到底是因为什么,对这个姑娘念念不忘她见了你不肯认你,你才这么难受的吗”
不……
陆在清知道自己不是因为这个。
他低著头,隔了好久才缓缓说道,“是我发现,楚歌变了……变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她已经成为了很优秀的人,甚至还和別人谈过朋友,只是后来分了。我今天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个男的在找她复合,我就……觉得自己无法忍受。”
陆庭风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又给陆在清也倒了一杯,隨后他道,“那你想过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吗”
陆在清无声沉默,隔了好久,他才道,“我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了……回国一路上我都在想,楚歌为什么会这样,或者说,我们之间为什么会这样。”
陆庭风盯著自己的儿子看了很久,然后给姚波使了使眼色。
姚波在陆在清另外一边做下来,耐心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对楚歌有想法”
换做平时,陆在清肯定是矢口否认,甚至都不用考虑。
但是现在。
陆在清睁了睁眼睛,没说出话来。
大概是陆如冰在车上对他说的一番话起了作用。
姚波心里一紧,看著陆在清这个严肃的表情,她大致能猜到一点,只觉得浑身上下气都不顺了,“你……你要是对那姑娘有想法,那,那咱家可怎么办啊”
姚波自然指的是陆在清以后的婚事。
陆家总……总不可能真的娶一个没什么门路的女人吧。
陆在清还是那副沉默的样子,不管姚波在一边怎么说怎么劝,他都不吱声,就这么闭著嘴巴,死死抿在一起。
再后来姚波没招了,乾脆直接站起来走人,陆在清看著自己老妈发火,也说不出別的话来安慰,姚波气得走上楼梯,就剩下陆庭风坐在那里看著他。
“你想清楚了啊”
陆庭风幽幽地问了一句。
陆在清道,“想清楚什么”
“就是……要那姑娘唄。”
陆庭风已有所知,“是打算,就要楚歌了是不是”
陆在清抬头看著他家里头顶的吊灯,“什么要不要啊,轮不到我说要不要……楚歌都巴不得离我远远的呢。”
“哦。”
陆庭风明白了,“现在就是,那姑娘不喜欢你了,结果你又捨不得了,是不是”
陆在清没承认。
也没否认。
陆如冰过去安慰自己老妈了,父子俩坐在沙发上聊天,陆庭风一边喝茶一边道,“其实,你要是早点对人家好,人家也不至於跑了呀之前不是还帮她出气来著吗,我觉得姑娘应该也记在心里,怎么这么狠情”
陆在清深呼吸好几口气,才敢把话统统说出来,“她当初去国外的时候……怀了我的孩子。”
陆庭风一震,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你说什么”
“孩子……生下来了。”陆在清痛苦地將脸埋进手里,“可是我全然不知道,真的只是现在才知道。我身边的朋友好像都知道,只有我被隔绝了所有的有关於楚歌的消息……我去国外看见了她前男友,也看见了柴业,还见到了那个孩子……”
陆庭风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们陆家的孩子啊!啊你这可不能开玩笑——”
陆在清摇摇头,“爸,我没有骗您,我当面还问了楚歌,楚歌也承认了……只是她的態度,让我觉得很不安。”
陆庭风刚想说什么,却被陆在清这副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他只能用力对著陆在清一字一句——“我他妈当初怎么说的!我说要是闹出人命来,你就把姑娘给我娶回家!你看看你乾的都是什么事儿!”
陆在清被自己老爹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咬著牙受了,也没有给自己辩解。
“孩子呢!孩子呢!”
陆庭风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你猪脑子吗你!人家生小孩儿的时候多不容易,你让她一个人在国外生!”
说到后来当爹的两眼一闭,狠狠喘了口气才回过神来,他觉得自己现在都要被这个不爭气的儿子给气到吐血了,“你说说人家为什么不乐意搭理你!这是……这是记恨上你了啊!”
陆在清神色痛苦,“爸……可是我当时真的没想到……”
“没想到没想到,你一个成年人,连对自己负责任都做不到吗”
陆庭风怒吼一声,“歇著干什么!收拾行李去!明天再给我飞一趟苏黎世,把楚歌连著小孩儿带回来!”
陆在清声音颤抖著喊了一声,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是听到要再去面对楚歌,陆在清心臟就剧烈抽搐了一下,本能道,“爸,別这样——我们给楚歌打钱行不行——”
陆庭风一个耳光打在陆在清脸上。
这一耳光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几个保姆都愣了,楼上听见动静的姚波直接衝下来尖叫一声,“你这是干什么啊!怎么能打清清!亲儿子都下得去手啊!”
“我今天打得就是他这个孬种!”
陆庭风胸口气血上涌,“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蛋话!人家给你生了小孩,你就一句给钱打发了我是怎么教出你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的”
“怎么能这样骂他!”姚波红著眼睛上来拦自己的老公,被陆庭风一把抓住了手,“你別过来瞎掺和,今天这事儿,陆在清你给我明明白白交代清楚!”
“我不敢去。”
陆在清脸上红肿,鼻血一滴一滴落下来,可是他没有动手擦。
不敢去。
一句不敢去,到底是了多大的力气才敢说出口的
陆庭风没想到儿子这层心情,一时之间有点发愣。
“怎么了呀,这是怎么了呀。”姚波想要再上前劝阻,被陆如冰制止了,“妈,您別……”
陆在清站在那里,盯著大理石地板上细碎的一滴一滴鼻血,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紧跟著……紧跟著他的视野模糊了。
不……不行,他向来嘴硬要强。
可是……
那一刻,全家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向来行事作风无法无天的陆家少爷陆在清抬起头来,脸上湿漉漉的掛满了眼泪,滑到下巴那里跟著鼻血一起往下滴。
他们眼睁睁看著,看著陆在清哭得像个孩童。
“我怎么敢……我都不敢再面对楚歌了……”陆在清无声落泪,睁著一双很空很空的眼睛,如同世界在他眼里慢慢崩塌摧毁。
喑哑哭腔,心臟读秒。
“爸,我好喜欢楚歌啊……可是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敢接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