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誊也没多跟我推辞,薄梁不在了,成秋水要是也出事,他人生就比较悲惨了……
薄誊去医院送他妈妈以后,我就主动担起了帮忙处理薄梁后事的责任,薄梁的房子也没买,我找了一家比较靠谱的,还联繫了风水道士,问问他哪儿的房子比较好,能让我爸去地下也享受荣华富贵。
薄梁生前好歹也算是豪门体面的人,走的是时候办事儿也要办的隆重,我发了个朋友圈,琢磨了一下措辞。
【今天夜里九点,父亲离开了。母亲因为深受打击晕过去,刚刚被哥哥送去了医院。小辈正在繁忙处理家事,请原谅我的忙碌和崩溃,我现在还没有多余的精力还和大家开玩笑。
稍后等静下来联繫大家。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薄家的支持。
爸,您走好。这几年辛苦,而我却一直在外不回家。
不孝女,薄顏。】
小梨头私戳我说,你这口气整一个薄家女主人。
我说,没办法,场面还是要做。
结果后半夜真的是我一个人在忙,得知薄梁离世的消息,无数人给我打电话,我一边接电话一边安排后事,一边和风水大师在那边算日子。什么日子適合火化下葬,哪块地盘风水敞亮。
我匆匆忙忙里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我微信快爆了,我一发出这个消息,就有人私聊我,朋友圈那里更是夸张,一百多条评论和点讚。
玩的特別熟的那几个是最早回復我的。
【江凛: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叔父走好,薄顏节哀。】
【陆在清:真的假的,太难过了。小顏坚强,我们等下过来。】
【费矢:节哀。我稍后带家父过来见见你父亲,需要什么帮忙的吗】
【容羡:宝宝……你別出事,我现在就来你家。】
【叶宓:节哀,无能为力。】
【费璃:哇啊啊抱抱小顏,你哥哥呢全家你撑著吗我和我小叔一起来找你。】
【薄誊:谢谢妹妹。妈在抢救,等她转入病房我就回来。】
【叶天:唉……世事无常,薄顏你好好照顾自己身体,也別累垮了。】
我嘆了口气,把手机收起来,瀏览完了一百多条评论,偏偏没有找到萧里的回覆。
他冷漠习惯了,也说好了要和我断绝关係,別说我家死人了,就是我死了,他也不会参与进来。
我一个人忙著,家里全是悲哀萧条的气氛,薄悦也哭的累了,靠在轮椅上,下人推著她去园散散心,不然怕薄悦也想不开。
后来我一个人茫然坐在客厅里,忽然间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承受那么大的责任,撑起一个家庭的破碎。
后来容羡姍姍来迟,却是他们之中最早推开我家门的,看见我坐在客厅里,容羡上来,弯下腰,摸了一把我的脸,“脸色差成这样,你休息一会吧。”
我摇摇头说不,还等著人家告诉我哪天下葬,还要找一家靠谱的殯葬一条龙服务,还要去看房子。
我们这边人死以后,普遍都用房子来称呼坟地。
我还要收拾我爸的遗物,他那间房间我至今没敢推进去。
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难过。
我终究是被亲情牵扯的人,在这种时候,彻底失去的落差袭来的时候,我还是痛了。
容羡嘆了口气,问我,“薄悦呢”
我说,“去园散步了,她估计也累了。”
“家里上上下下的大小事都是你在做,她哭也能哭累”
容羡在我身边坐下,“还有什么要忙的吗我帮你做吧。”
我靠著他的肩膀,“要去整理我父亲的遗物。”
容羡拍了拍我的头,“靠一会吧。萧里不会来了,你只剩下我了。”
一句话,我的眼泪汹涌而出。
大概是在悲伤的环境里沉浸了太久,导致容羡一句话直接戳在了我的心口,紧跟著那些情绪便顺势涌出,將我吞没。
我总算哭了,也好,刚才薄誊走了,全家上下都在哭,就我一个隱忍压抑,像是冷酷无情。
现在提到萧里倒是哭了。
也好,总算不像个外人了。
容羡给我擦眼泪,“顏儿,我见不得你掉眼泪。”
以前就是因为我被我父亲骂的掉眼泪了,容羡他们才把薄梁的青瓷偷出来砸了。
我吸著鼻涕,还要故意和他唱反调,“算了吧,你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为我做那么多了。”
当时年少,毫无顾忌。而现在,处处都是牵连。
容羡拍拍我的背,“別哭了啊。你就当我现在没有那个本事了吧,所以你要自己保护自己,不能哭了。”
后来陆在清和江凛一辆车来了,他们手里拿著几束,由孔雀草菊还有百合扎在一起,我看见他们站起来,过去招待。
江凛把交到我手里,对我说,“节哀。”
这是个生性冷淡的男子,但是倒是不缺乏义气。我对他说了一句谢谢,眼眶红红的,陆在清在一边安慰我,“別哭了,哥哥看著都心疼呢。什么时候见你哭成这样过啊,我们的薄顏女王。”
容羡帮我拿著,“进去看看叔父吗”
“好,一起吧。”
薄梁还躺在那里,明天我要起身去给他买新衣服,然后替他换上,再拉他去火葬。
旁边插著几只香,是之前下人搭好的台子。
陆在清和江凛接过我给他们的香,拜了拜,隨后把三支香放上去,又各自掏出一个白包。
用纸包成的白包,和喜庆时的红包不一样,专门用来送葬,上面写著他们的名字。
江凛字体粗狂,陆在清字体瀟洒,给过我以后,我又说了声谢谢。
容羡后来也掏出一份白包给我,我统统记下他们的名字,改天结束后还要还一份礼回去,这是我们这儿的规矩。
家里的门我一直没关过,都虚掩著,留著一条缝。不能关,灵魂还得回来。
薄悦被下人推回来的时候,看见客厅里站著这么多人,比较意外,之后又熟练地和大家打招呼,我就站在一边,也无声沉默。
费矢和费璃是最晚来的,估计路上耽搁了。
费璃平时活泼外向的性子,今日这一回也算是收敛了,见我眼角还是红肿的,以为我哭得很惨,就过来安慰我,“別难受啊,他不是一直对你不好吗也好,大家都自由了。”
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的,全白城也就费家千金费璃一个。
当初我怀孕她也是那样直白惨烈地对我说,打掉,否则不是多个小孩,是多个萧里控制你的把柄。
她这人向来直,不是那种直爽,是记仇,她也不爱恨分明,因为她不记爱只记恨。
但她这样的性格,也得有人惯著。
我扯扯嘴角对小梨头说,“好啦,人都没了,还能怎么样呢。不过你说的对,我也算是自由了。”
小梨头盯著我的表情,她看著像是无法无天不喑世事的样子,其实脑子清明著,“对了,財產的事情怎么说啊那个薄悦有没有又耍腔”
“还没呢,顾著哭。”我使了个眼色,“今儿你別和她抬槓,我这是家里真出事了,要担待。”
“我听你的。”小梨头捏捏我的脸,“看看我们薄顏,家里出事大哥不在,通通一个人顶著,一声不吭的。再看看那个轮椅婊,坐个轮椅就要全世界给她让路,差別真大。”
我说,“好啦,知道你心疼我,快,我带你和小叔去给我爸上香。”
“好。”
路过的时候,费矢又把我偷偷拽了过去,然后从兜里摸出白包来,我一看,是三份。
“萧里托我给你带了一份。”费矢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你俩最近情况不大好,但是萧家说,毕竟两家以前就要好,他也不能不给个心意,你收著吧。至於出面,他就不过来了。”
我说,好。
他乾脆利落说完了全部要交代的事情,我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后来客厅里的人越来越多,几个家长也都过来了,一边安慰我,一边也自己难过著,容羡喊我去休息休息,我说,顺路陪我去收拾我爸的房间吧。
他说好,我们就让楼下的客人自己先坐著,陆在清他们几个帮我招待,我上楼去了薄梁的书房,推门进去,廊上的灯照亮了阴暗书房的一角。
薄梁年轻时虽风流,辜负了太多女人,但是到底在商场上还是有真本事,他收藏的书籍也都挺复杂难懂的,还有各种手稿。堆在一起,须就没动过,都积了灰。
自从薄梁前阵子因病倒下后,就再也没人来这个书房间了。
我从抽屉里抽出一本相册,看见了很多以前的照片,容羡指著其中一张对我说,“这是不是你”
我看了一眼,的確是我。
是薄梁抱著我,然后左手牵著张媛媛的照片。
原来曾经也有这么亲密的时候,我唇边浮起轻嘲的笑意,“我都忘了。”
是啊,陈年往事,休要再提。
我看了眼薄梁別的照片,上面有薄誊,有薄悦,但是除了那张之外,再没有我。
没关係,反正我从小到大也是被忽略最严重的。薄梁要是知道他的后事多是由我来操办的,会不会觉得讽刺。
后来我整理的时候,又整理到一份薄梁的日记。
上了锁,我也懒得看了,隨手放在一边,倒是容羡像是发现了什么意外收穫一般,將底下一叠纸抽出来。
是几份dna证明,都用透明文件袋包著,所以上面的字跡也没褪色。
我看了眼,是薄悦和薄誊的。
看来薄梁对於自己的亲生子女也没多信任,暗地里还要去调查这些血缘关係的真实性。
只不过,为什么没有我的
他对我已经放纵到隨便无所谓我是不是他的种了吗
我想想也是,毕竟他眼里我从来像是不存在。
“薄誊和薄悦是兄妹。”容羡抬头看我,“没有你,你是不是並非薄梁亲生”
我无奈笑笑,“哪儿这么多阴谋论呢我不是的话薄梁养著我,有什么好处”就算不是也这么多年过来了,无所谓。
其实我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不是薄梁。
容羡嘆了口气,又来摸我,“从小到大让人心疼。”
“也就你一个心疼我。”
我扯扯嘴角,將东西都抱起来,冲他笑,“他们都觉得我,不会疼。”
容羡盯著我的脸好久,是无奈是宠溺,又是一种难过,“顏顏,我不是他们。”
我知道的,容羡,你之於我有多特殊。
那不是普普通通一句关係要好的男女朋友可以盖过去的。
两年以前我和萧里在一起的时候,容羡曾在某天夜里喝醉了,哭著打电话给我说,“东西丟了。”
萧里躺在我身边,看著我接他电话,那眸光又深又冷,我问他,“什么东西”
“你丟了。”
容羡捂著心口,“我的宝贝丟了。”
我的心臟就倏地一疼,隨后几乎是直接坐起来,“你在哪,我去接你。”
“现在就过来!”
“好。”
容羡后来简讯发给我一个地址,萧里看我起床,也穿衣服,“我送你去。”
“他喝多了。”我捏了捏眉心,“少见,从来只有他让別人喝多。”
萧里转著眼珠子过来看我一眼,隨后吐出一句意外不明的话语,“你就是他最烈的酒。”
我知道,萧里会在意我和容羡的关係,五年后的现在也是。
他不怕何止,不怕薄誊,更不怕別的那些杂七杂八的野男人,只怕容羡。
那是一个可以拿命保护我的男人,却也是他关係最长最要好的兄弟,他会怕。
就比如此时此刻,我看著容羡,我在想,若是我们两情相悦,当初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为什么,我会变成为了萧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女人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有些东西真的只有萧里能给我,比如掠夺,比如占有。
我嘆了口气,抽回理智,容羡在我身后帮我搬东西,“这些遗物你打算怎么办”
我回头看他一眼,“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隨著薄梁埋入地下了。
后来我大致收拾了一下东西出来,结果出来的时候,发现客厅里多了一拨人。
几个妈妈站在那里,余敏身后还跟著萧里。
目光对上那一刻,他淡漠地挪开,如同一个路人,连眼皮都没有抬。
萧里平日里就不拿正眼看人,吊儿郎当又不做正经,反正也没人收拾他。如今刻意忽视的动作更加伤人。
这个时候他跟过来,大抵也是余敏强拽著他来的,不然就他刚才都让费矢带著白包给我的行为,能自己主动来看我,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和容羡並排走下来,红著眼眶,容羡的老妈心疼,上来替我拿东西,又骂容羡,“怎么让小顏一个人抱这么多东西你大男人不会帮她多拿一点吗!从小陪到大的,也不会照顾她!”
余敏也在旁边推自己儿子,“阿萧你也上去!小顏眼睛都红了,肯定很累,你过去帮忙!”
萧里冷著脸上前,替容羡的老妈抱过那一堆东西,“安姨,我来吧。”
“也好,阿萧,你们几个多帮帮顏儿,小顏她妈妈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父亲没了,家里没人撑她。”
安娜拍了拍萧里的肩膀,“別老是冷著一张脸,小顏心里头难受呢,咱们也不能让她觉得更难过。”
可是安姨,萧里的存在,就已经让我足够悲伤了。
后来萧里和容羡去整理薄梁的书房,我坐在沙发上,几个妈妈拉著我的手不停地安慰我,尤其是容羡的母亲,给了白包又给我一张卡,“小顏,你拿著。生活困难和安姨说,安姨也不是故意拿钱说看不起你……”
“安姨,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红著眼睛把卡推回去,“如今家里白事呢,我也不好收红包,下回我去你家吃饭,安姨多做几个菜,我就开心了。”
安娜也是明白人,知道我找了个藉口推脱,又不停地摸我,“真不容易,小顏,如今你父亲走了,咱这儿都不是外人,安姨直白和你说,薄家要是有別的亲戚敢欺负你,你就找我们,还有你敏阿姨。”
敏阿姨指的是余敏,萧里的母亲。
余敏在一边嘆气,“张媛媛要是问你要钱,你就说没有。你大了,得为自己以后打算。薄家人要是和你抢財產,你別让步,该是自己的,一分都別让出去。”
薄悦坐著轮椅在那里,听见容羡和萧里的母亲对我那么好,脸都变青了。余敏知道自己儿子一会是薄顏一会是薄悦的,也劝不了什么。毕竟萧里从来不听。
她也听说过萧里和我那些真真假假的事情,只是也没敢信。
其实她对於薄悦也没多大意见,孩子的事情,都是有缘分的,缘分没到位,那也只能遗憾。
只是对於薄顏,她更心疼,从小到大看著她叛逆长大的,爹不疼娘不爱,一个人出去打拼,到现在家垮了,还要撑著,看著就难过。
几个妈妈辈们都来安慰我,倒像是我成了掌上明珠一般,容羡和萧里在书房整理东西,冷不丁地容羡开口。
“那天晚上我和她睡了。”
萧里的脑子几乎是嗡的一声响。
他收拾著书籍的手指一顿,容羡察觉到萧里的停顿,嘴角微微往上扬起,“就是我来接她那天。”
萧里回过神来,抓著容羡扑过去,两个大男人因为原先是蹲在地上捡东西的,现在这会儿萧里一下子扑下来,容羡没蹲稳,整个人往后倒。
容羡被萧里掐著脖子,大叫道,“我靠要杀人了!就睡了一觉!”
萧里心说睡一觉你他妈说得这么曖昧干什么!
什么叫我那天和她睡了!
上床了吗!
萧里眼睛里都能喷火了,“容羡,你別来激我。”
“我没激你。”容羡眯著眼睛,“我都揍过你了,你不听。”
萧里狠狠掐住他,一点都没留情。
容羡没还手,萧里抓著他的衣服,容羡就这样看著自己的好哥们儿。就像那天我进去手术室做流產手术,容羡在外面直接一拳把萧里抡在地上一样。
当时的容羡看著我身下的血,脑子里那根线就直接断了,我一被推进去,容羡就抓著萧里的衣领把他顶在墙上。
“你昏头了吗!”容羡怒吼,“那他妈真的是你的小孩啊!萧里,那是你的孩子啊!”
萧里一言不发,眸光很冷,冷到像是一个死人。
“你怎么可以这样放任她……她怀孕了,你是父亲!你担当不起一点责任吗!”
这场闹剧以叶天的加入阻拦终於得以平息,当时萧里也没还手,容羡后来坐在板凳上捂著脸,像是哭泣一样狠狠痉挛著。
许久,他才道,“对不起,萧里。”
萧里没说话。
“对不起,我衝动了。只是我真的……真的无法忍受你这样对待她。”容羡红著眼睛抬头,“阿萧,你不爱她放过她吧,我给她找更好的男人,我带她远走高飞,你放过薄顏行不行”
薄顏当初不是他们两个手心里的宝贝吗
怎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就像是萧里脚下一件破碎的玩物一般……
后来的萧里只是喃喃著,用无人察觉的语气,“我放过她,谁来放过我”
他们三个人一起丟失的那两年,那风起云涌命运叵测的那两年,凭谁来接手
可是这件事情后来谁都没有提起,连我也不知道。
萧里和容羡各自道了歉,就如同现在,萧里也说了一句抱歉隨后鬆开容羡,撑著头站起来。
容羡还摔在地上,手腕支著自己的身体,直勾勾看著萧里的表情,“你喜欢她”
萧里没说话。
“算了。”容羡也嘆了口气,“我不能理解你和她之间的感情。就像你不能理解薄顏对我来说意味著什么一样。”
萧里一顿,隨后才哑著嗓子开口,“你不找女朋友是在等她吗”
“谁跟你说我不找女朋友了”
容羡也有些疑惑,像是没有明白萧里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我找过女朋友啊。”
萧里眸光一瞥,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倒是容羡乐了,“你还没找过女朋友吧统统都是炮友,说起来,正式女朋友也没吧”
萧里弓著腰去地上捡起刚刚被他们撞翻的书堆,“没意思。”
谈女朋友太没意思了,所以他也懒得找,要消耗眾多时间的事情必定要消耗精力,而他懒,不管別人喜不喜欢他,他都不会受任何影响。
后来几个人抱著好多东西进进出出书房,我在楼下,看著萧里和容羡在走廊上经过的背影,忽然间觉得恍惚。
这就仿佛……仿佛回到了我们高中的时候,他们打篮球,而我坐在场地外面看著他们笑。
旧时光多美好啊,可惜了,已经化作遍地疮痍。
接下去的时间里很多人登门拜访,明明已经是深夜,来的人却越来越多,大家都跟我寒暄,隨后上香,风水大师带著徒弟说已经算好了日子,喊我后天下葬,位置也挑好了,明儿一早就带我去看。
我说行,薄悦坐在轮椅上发呆,大概还没从打击里恢復过来。
余敏看著自己的儿子在楼上忙活,容羡得了空下来找我,“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你父亲几本日记我们都收著,还是留著吧,別埋了。”
我皱著眉头,“我对日记不感兴趣。”
“你不知道吗”容羡神秘兮兮地顶顶我,“很多小说都是从父母死后的遗物里面发现什么神秘的真相的,你回头还是看看吧,没准有什么身世大谜题呢。”
我被他这样逗乐了,“没少看言情小说吧那就算我不是薄梁的孩子,我也得装作不知道啊。”
不然財產怎么分,別人要是知道了我不是薄梁亲生,没把我赶出族谱已经算好的了,还指望他们给我留点股份喝西北风吧。
容羡更严肃了,“所以才要更加小心保存起来啊!万一你真不是薄梁生的呢!那让人知道了,你就不是薄家千金了!不行,证据得销毁。”
我真的觉得容羡这幅表情有点好笑,难得在今天晚上把我逗出了几分笑意。
余敏挽著安娜的手,“唉,还是你家儿子有人气,会逗姑娘开心。看著顏儿笑我们也放心了,就怕她撑不住。”
“怎么说话的呢,你儿子那样的才稳重,我儿子天天没个正经的,找女朋友也是,唉,还在担心以后的事儿呢。”
容羡给我倒了杯温水,带著我上楼去看他们整理好的东西,进去的时候萧里正在扫地,然而这位公子哥平时自己在家也不扫地,今儿能碰一下那个扫帚都算是给我和薄梁面子,在那里扫了半天,一点儿没扫进,灰尘还满天飞。
容羡看著萧里的动作,愣了半晌,张著嘴巴,“不是,阿萧,你这扫地呢……还是划桨呢”
他那个动作是扫地吗扫把都没碰到地上!
萧里被人拆穿,罕见地露出了尷尬的表情,我把水杯放进容羡手里,让他帮我端著,隨后就本能上前把萧里手里的扫帚拿过来,顺嘴说道,“我来吧,平时也都是我打扫的。”
这句话一说完,书房里三个人都沉默了。
我当时就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靠!这不是犯贱是什么!习惯性使然,以前和萧里住一块,什么家务活儿都是我做的!
萧里眼神很淡,看著我,就走出去,“那你扫吧。”
他仿佛无动於衷,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被习惯和回忆困住。
容羡看见我扫地了,赶紧衝上来,把水杯又塞回我手里,“哎哎,我来吧我来吧,你別扫了,累。”
萧里要走的人脚步停住了,回头过来看我和容羡一眼。
那眸光里带著我看不透的复杂,总之还有一点冷笑。
我不知道为什么萧里又要这样看著我,像是我又惹了他似的,有些无辜。下意识朝著容羡看过去,结果看见这位二世祖刚才还嘲笑萧里呢,自己跟一只老母鸡一样翅膀上下挥动著,愣是没把垃圾扫一块去。
我噗嗤一声笑了,“你和萧里就別五十步笑一百步了好么!”
容羡不服输,“我不管,我就能扫地,我不是没扫过。”
我翻了个白眼,“你家扫地机器人离家出走还是我找回来的,你跟我说你会扫地”
容羡哐当一扔扫帚,“那就让垃圾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过错。”
“……”我和萧里同时沉默。
容羡这个脑迴路也是无比清奇的,难怪那么多妈妈辈喜欢。
我觉得萧里和容羡同样都是富二代出来的,萧里从来都不动声色,而容羡就不一样了。
会哭会闹的孩子有吃,所以很多大人都是觉得萧里成熟,而容羡会闹腾,惹人喜欢。
萧里就是这么一副淡漠的样子,眯缝著眼,半笑不笑,眸光冷漠,眉目无情,像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牵动他。
可是从某种方面说,萧里这种人,伤了也从来不会喊疼。
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云淡风轻,就像何止告诉我他坐过牢,或许坐牢的那一刻他也还是这样不喜不悲的脸,天塌下来都无所谓。
他的思想太老练,以至於我那种爱情,他根本就不屑一顾。
我认命拿著扫帚把地扫了又拖了,萧里和容羡两个大男人就站在门口看著我完成了所有的清洁工作,最后我直起腰那一刻,两个人不约而同一起鼓掌。
那一瞬间有点像回到了小时候。
容羡说,“厉害!你居然会扫地拖地!”
萧里说,“人妻。”
我眼睛翻白眼都快翻抽筋了,“这年头你们这种不会扫地拖地的才是稀有品种。”
容羡替自己辩解,“家里下人不让我碰扫帚,说会伤到。”
“……”你特么是巨婴么
他又看了萧里一眼,萧里又自动补上自己的理由,就一个字,“懒。”
得,你们都是大爷,都是有钱人,小女子日子过得苦,才会这么多活儿。
我们在家里忙到了后半夜,后来薄誊回来,风尘僕僕,回去的时候一边脱大衣一边著急进门,好多人在等他,见他来了纷纷上来慰问。
“情况怎么样”
“伯母身体状况稳定了吗”
“具体怎么说”
薄誊也耐著心一一回復,后来他穿过人群朝我直走来,“谢谢你。”
我笑了笑,脸色大抵还是疲惫的,“没事,也是我的分內事。”
“后半夜交给我吧,你去休息吧,今儿我守夜。”
薄誊睡的时间肯定比我还要少,又要顾虑公司的事儿,又要为了父母奔波,我本想说没关係,他执意要我回去休息,容羡便说,“好嘞,你的哥哥大人心疼自己妹妹呢,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儿再过来帮忙。”
薄誊笑了,“容羡说得不错。”
“嘖嘖,薄誊是个妹控啊,看不出来。”
陆在清双手抱在胸前,“走吧顏儿,正好我们送你。”
余敏喊了一声,“阿萧不是和顏儿住隔壁吗!阿萧你送!在清家住得远,还要绕远路呢,你顺路把顏儿带回去!”
我浑身一僵,容羡跟著道,“我送也一样嘛。”
“你把你妈妈送回去。”余敏上前,过来牵我的手,又对萧里说,“阿萧,妈也跟著你回去,不打扰薄誊他们了。大家也都各自回家吧,明儿咱再过来,这会子让薄誊一个人好好静静,是不是”
薄誊带著谢意说了一句,“谢谢阿姨谅解。”
安娜跟在容羡身后,“走吧,顏儿让萧里送又没事,非得你送吗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容羡甩著她妈妈的手臂,“妈,別说了,我听你的行不行”
后来我们几个人各自散伙,下人也推著薄悦去了另外一栋庄园,房子里只剩下薄誊一个人。
我临走时看著他孤独的背影,忽然间觉得有些恍惚。
我上了萧里的车的时候,才发现他今儿没开那辆玛莎拉蒂,开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大抵是因为我们家有白事,不能开太囂张的,就选了这辆沉重低调的过来。
余敏跟我坐在后排,“送我去玫瑰园,然后你们回帝景湾吧。”
萧里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轻应了一声,“嗯。”
余敏察觉出来了我俩气氛尷尬,皱著眉头,“你们两个吵架了”
“不是。”
“没有。”
我们迅速地一起说话,余敏愣住了,隨后捂著嘴巴笑,“看样子是还没呢,还像小时候一样异口同声。”
小时后小时候。
现在连回忆都成了凌迟我的刑具。
过去多美好,现在就有多残酷。
我埋著头,低声道,“敏阿姨,过去都过去了,您也別提了。”
“哎呀,顏儿。”余敏过来热心地拉著我,“阿姨没有想要笑话你们的意思,你们也都大了,阿姨看著你们长大,你们的感情难能可贵,就怕你们生疏了,形同陌路。”
难能可贵。
我忽然间想起,小梨头也曾带著我们看电影包场,当时她不知道內情,对我说,“圈子里也就你和顾歷川的感情难能可贵。”
多嘲讽啊。
我一点都不觉得可贵,我的感情在他眼里太过廉价了,甚至於隨隨便便就可以丟弃。
但是余敏不知道我和他之间这样的情况,她担心我还在因为家里的事情想不开,就找话题跟我聊天,“小顏,你男朋友找了吗”
因著知道之前顾歷川的事情,余敏也善意地没有提,不过这话里的深意大抵是在问我有没有新的男朋友,我还没回答,察觉到车速猛然加快。
像是被人猝然踩了一脚油门。
余敏也察觉到了,嚇了一跳,回过神来教训萧里,“阿萧,开车怎么能这么快呢要稳知道吗”
萧里在前面轻飘飘一句,“疲劳驾驶,忘了。”
萧里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那个眼神有些过分的冷,让我心悸。
可是那一眼之后萧里就转过头去,低头看了眼自己方向盘前面的指標。
车子在巡航,意思就是自动按著设定好的速度开车,根本不需要踩油门。
萧里隨便撒了一个显而易见的谎言,什么疲劳驾驶,他无需踩油门,却突然间踩下去加速了。
但是我却没有察觉。
余敏感觉到萧里速度放缓之后才转过头来,继续亲切关怀我,“你要是没找男朋友的话,妈妈把一个小姐妹的儿子推给你好不好”
我有点想笑,“敏阿姨,我还小呢……”
“不小了不小了,虚岁24了都。”敏阿姨拍拍我的手,“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敏阿姨和你安姨那会就在想呢,我们顏顏长大了肯定是个万人迷,多得是男生追你,是不是”
她这是故意在逗我开心,我也知道她的用意,只能跟著笑,“您別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哎呀,我们顏儿现在是真真实实的千金大小姐了,找男朋友也得找个配得上你的。之前那个阿顾的事情,我知道了也是气死了,我们下一个找好点的,会照顾你会疼你的,又稳重又靠谱。”
我也跟著她打趣,“敏阿姨,这样的男人可能世界上少有。”
余敏当真了,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会,道,“你说得有道理,不过阿姨那个小姐妹家的男孩子也不差,你要是乐意,哪天不忙了抽空过来看看。”
我捂著嘴巴轻笑,“这是要相亲啊”
“哪能是相亲呢,就是互相见面,看看感觉嘛。”
余敏拍拍我的手,“那孩子是个体贴的,又会说话,又会討小姑娘开心。我说我们家阿萧吧,性子太冷了一点,而且吊儿郎当的,小姑娘肯定不喜欢。至於羡羡吧,又太活泼了,像个小男生,不適合当老公。我觉得噢,得又稳重又稍微有点情趣的,才能跟你的性格搭配。”
她把我当自己女儿一样,很认真在规划我未来男朋友该找什么样的,前面萧里听了逗笑了,“妈,你瞎操心什么呢,人家男朋友也轮不著咱插手啊。”
余敏迅速反击,“你这是不乐意吧刚才说你吊儿郎当不开心了”
萧里又笑了几声,“没有没有,我妈说的都对。”
的確没说错,萧里就是这种叼了吧唧的性格。但是就是有那么多小姑娘爱死萧里这套不把別人放在眼里的態度。
那句歌词还真没说错。
得不到的才会骚动,萧里对谁都毫无偏爱,所以就成为了大眾的偏爱,有恃无恐。
余敏对我说了一大堆,隨后又握著我的手,“顏顏,要是难受了,就过来我们家找我聊会天,阿姨正好每天閒著没事做呢。或者我喊阿萧带你出去旅游,带著你散散心也行。”
豪门贵妇说风就是雨,立刻使唤自己的儿子,“誒对了,阿萧,等顏儿父亲的事情忙完之后,你要不带著她出去国外玩一趟”
萧里被自己老妈这个说干就乾的態度给气笑了,“妈,您別想一出是一出,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咱们去打扰不好吧。”
话里话外就是不想跟我搭上关係。
但是余敏不知道这些內情,只当萧里懒得带我玩,就不乐意了,“小时候还天天带著顏儿走亲戚呢!以前还开玩笑说要娶她当你的童养媳,这会子带人家出去玩都不肯了,小气!”
我愣住了,萧里也差点一脚踩在剎车上,声音都拔高了,“妈,你瞎说什么呢!”
“不是么!”
余敏发现了自己儿子的窘迫,起了逗他玩的心思,她这个儿子成天就高深莫测地笑,谁都揣测不明白,这会儿好玩了难得见他这样。
她立刻扭脸对我说,“就你高二生日那次呢,萧里喝多了回家,跟我说,长大了一定要把你娶回家。”
我整张脸蹭的一下冒的通红,心说什么时候的事儿!那天晚上我生日还正好和萧里吵架了呢,到最后容羡陪著我喝到通宵,然后我俩一起睡觉,萧里见了气得直接走了。
余敏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当时年纪小,你们仨玩得那么好,我们几家人都在背地里说呢,要不定个娃娃亲吧。但是后来想想,儿孙自有儿孙福,还是让你们玩去吧,没准以后你们人生轨跡就都不一样了。”
余敏这句话没说错。
我们的人生的確已经彻底变样了。
余敏看我这幅样子,知道是我害羞了,立刻帮我解围,“別在意啊顏儿,年纪小那会谁都会说胡话,你也別忘心里去,阿姨知道你们打打闹闹,青梅竹马都这样啊。”
都这样吗
真正如同亲人一般的青梅竹马,会在深夜里將我掠夺占有,会抢走撕毁我的一切吗
我们到底是亲人,还是情人
我没说话,因为余敏这句话,前方开车的萧里也沉默,大抵是想起了往事,却又觉得现世可笑。
后来送了余敏回家,她冲我挥挥手,“你们俩路上小心,晚上到家早点睡。明天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儘管和阿姨开口。”
我说好,“阿姨晚安,帮我向叔叔问好。”
余敏笑得温婉大方,站在別墅门口,“好呢,他正好也因为你爸爸的事情从国外赶回来了,改明儿一起吃顿饭。”
我应下,萧里也和自己母亲道了別,就调转车头往帝景湾的路上开。
开到一半他问我,“回帝景湾还是雅诗阁”
我愣了愣,最后轻声道,“雅诗阁吧……”
萧里哦一声,隨后在下个路口拐弯,又往著別的道路上开。
等到雅诗阁楼下,我看见了大厅里的容羡在等我。
正好萧里和我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来,容羡站在电梯门外面,冲我笑,一打招呼,我们三个人都愣住了。
容羡以为我会在被萧里送回帝景湾之后再一个人打车过来,所以只是在等我,没想到萧里直接送我过来了。
萧里也没想到容羡会特意等在雅诗阁大厅里,想起之前容羡在他耳边跟炫耀似的说那一句,“那天我和她睡了。”
萧里的眉心微不可见地跳了跳。
容羡看看我又看看萧里,“你俩重温旧情”
我真的想给他一个大耳刮子,怎么,我和萧里站一块就只剩下旧情人打炮这个选项了吗!
我往前走,说,“他顺路送我。”
“送”容羡对萧里道,“送人干嘛送到电梯里面来!”
萧里也眯著眼睛,“那你来干嘛”
容羡特別不要脸,往我身边一站,“陪睡,暖被窝。”
萧里磨了磨牙。
容羡说,“干什么你不会又像小时候一样来捣乱吧!”
高中时候玩的晚了没来得及会自己家,就回回都是我们仨挤在一起。萧里在中间,左右两边我和容羡,然后第二天醒来都跟打架似的,萧里身上都是我和容羡的腿。
有一次被余敏看见,她还拍下来笑了半天。
萧里今儿晚上开车,本就心情不大美好,被容羡一挑还真就来火了,直接冷笑,“怎么,你有意见”
容羡嚷嚷著,“哼哼,意见不敢有,你还想睡中间吗”
萧里继续冷笑,“幼稚,谁想跟你一起睡,少自作多情了。”
“呸!你就嘴硬吧!”
萧里原来也就是说说,隨后转身坐著另一班电梯走了,我看著萧里离开,茫然地看著容羡半晌。
我说,“你干嘛把他赶走”
容羡过来抓我头髮,“你还想跟他一起睡我他妈打死你个不长志气的!”
我和他打闹著进了电梯,容羡才嘆了口气,“唉。”
我看他一眼,“你最近嘆气次数比我的多。”
“因为我比你考虑的事情还要多啊。”
容羡过来,伸手穿过我的髮丝,將我的头髮撩在指尖,“顏儿,听我的话,忘了萧里吧。我给你找更好的。”
我愣了半晌笑了笑,“哈哈,你这个语气,和余敏阿姨有点像。”
电梯开了,容羡带著我去房间,一边回头问我,“敏阿姨回去路上也和你说了”
我点点头,“是啊,问我有没有找新的男朋友,说想给我介绍一个。”
“去啊。”容羡一听急了,“敏阿姨的眼光绝对不会出错!有好男人为什么不试试反正只要別是萧里,你找谁我都赞成。”
我乐了,“顾歷川。”
容羡推门进去,抓起地上的拖鞋过来打我,“你就是个欠揍的,萧里和顾歷川八斤八两,你要是敢回去找顾歷川,我打断你的腿!”
我捂著头,“好好好!跟我爹似的!把拖鞋放下!”
容羡大概是被我气得实在没话说了,后来我俩吃了夜宵躺在床上刷朋友圈,就刷到一条薄悦的动態。
【谢谢阿萧深夜过来看我,还给我送吃的。】
起来无比清冷寂寞。
我愣住了,容羡也刷到了,吹了声口哨。
过了一会,小梨头也把这个动態私聊截图给我看。
【小梨头:萧里不是送你回家了吗怎么又去找薄悦了】
【薄顏:估计是后来去找她了。】
【小梨头:嘖嘖,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容羡倒在我旁边,床很大,我们之间隔了挺远的距离,他扭头过来看我,“嗯你作何感想”
我看著天板,淡漠地吐出两个字,“无感。”
容羡在一边鼓掌,“跟萧里越来越像了。”
我当即丟了一个白眼给他。
后来我在深夜里睡去,第二天早上七点就被闹钟叫醒。
容羡比我醒得早,他的作息时间相比起我和萧里,更像个正常人。
后来我起床的时候他下楼买了早饭,却正好看见萧里也下楼。
进门的时候容羡还在嘟囔,“萧里怎么也早不对啊,萧里为什么也来了雅诗阁”
我擦著乳液的手一顿,才轻声说道,“和……和薄悦开房”
容羡嘖了一声,把鸡蛋饼往我刚洗乾净的脸上懟,“吃你的,管那么多,萧里就是跟男人开房你也管不著!”
我说哦,就默默吃著东西,隨后容羡带我下去,打算开车送我去薄家,就正好遇上萧里推著薄悦的轮椅出来。
孽缘,妙不可言。
我们兵分两路可以当做没有看见一般,容羡带著我往前,萧里推著薄悦跟在后面,我觉得心头像是压著一块大石头。
萧里,隨便你找谁都没关係……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妹妹
我爱你的时候,你爱著我的妹妹。
如今我和你了断的时候,我挽著你的好兄弟。
后来薄悦在我背后喊我,那声音虽轻,却跟针似的扎在我心口。
“姐姐。”
我脚步一停,和容羡同时扭头过去看她。
萧里推著薄悦,脸上面无表情,我不知道他和薄悦上床时是不是也是这样,但是长得帅的男人,就算是拉著一张冷脸,模样也是好看的。
我被他亲手推著轮椅的动作刺痛,想著若是哪天我没有了双腿,萧里会这样对我吗
我回头也跟著薄悦虚偽来往,“真巧,你也在这里。”
薄悦往前转了转,萧里知道她想靠近我,就推著她上前,她正在跟我笑,“回家办爸爸的事情吗”
你这不是废话么。
我淡漠应下,嗯。
薄悦说起来又红了眼睛,像是一提到这件事就悲伤难过的样子,我转过身去,手指在隱隱颤抖。
容羡过来伸手握住我的手,他对我说,“走吧。”
有他在。
没关係,不就是被抢去了一个萧里。
不就是被挖走了一颗心。
我好歹別的都还是属於自己的。
我咬著牙齿往前走,容羡到了电梯门口,停下来看他们,“一起”
萧里推著薄悦进了电梯,另一只手和她垂在一边的手指紧握,那恩爱的模样让我红了眼眶。
我们四个人同处一个空间,电梯门缓缓关上那一秒,我的身体伴隨著电梯往下坠。
萧里站在我身边那一剎那间,脑海里掠过无数念头。
是否除我以外都配得上你。
明知萧里不能爱上,不可爱上,却偏偏想要靠近。后来落得一身伤,却没有资格哭诉,因这一切疮痍,皆是我求仁得仁。
原来我所明白的那些道理,和自己想要的欲望,统统都是相悖。
电梯门开的时候,我看著萧里和薄悦先我一步出去,我和容羡落在电梯里,后来才慢慢走出。
萧里远走的时候,身影逐渐化作一个细长的光晕,我眯著眼伸手,应著酒店外面照进来的早晨太阳光,將远处他的身影捏入掌心。
容羡看著我,“走吧。”
我说,嗯。
我们同样分前后到了薄家,后来萧里先把摺叠的轮椅从后备箱拿出来放好,再把薄悦抱出来放上去,我进去的时候,看见薄誊站在门口等我们。
“来了。”
薄誊的声音嘶哑,像是一晚上没睡,看见我的时候,眼里还带著血丝,看来后续还发生了很多忙碌的事情,我在一边道,“你没事吧”
“没事,等下他们就要来人了,等商场开门去帮爸买点新衣服吧。”薄誊看了我身后的容羡一眼,嘆了口气,“谢谢你过来帮忙。”
容羡站在我旁边对著薄誊笑,“哪儿的话呢薄大哥,你要是累的话就去休息,这儿有我们几个。”
萧里容羡都是靠谱的人,但是薄誊还是不放心,脸色看著很疲惫,“再一会吧,给爸买了新衣服我就去睡觉。”
薄悦被萧里推著,表情看起来比薄誊还要难过,就像是这一晚上没睡觉,后来萧里带著她又去园逛了一圈,我和容羡进了门帮薄誊又重新整理了一下名单,又开始计划回礼送什么。过了一会萧里推著薄悦回来,薄誊喊住他,“那个萧里,你方便吗”
萧里看了薄誊一眼,“你说。”
“方便这几天照顾一下薄悦吗”薄誊不顾我的错愕的脸色,对著萧里道,“家里出了事儿,悦悦腿脚也不方便,来来回回我怕她累,所以这几天麻烦你……”
“没关係。”
萧里没等著薄誊讲完就直接答应了,语速飞快,像是在赶集一样,而后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又带著薄悦出去补一顿午饭,我和容羡站在原地,恍然出神。
回过神来,我看著我哥,薄誊对我说,“你就跟著容羡吧。”
我觉得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下,神智都在晃。
后来我哥站起来,我对他说,“你是故意的吗”
薄誊回头看我,“我如果这样就能让你死心……”
他顿了顿,“几百年前你就该死心了。”
我愣住了,只觉得浑身冰凉。
薄悦正好有了一个光明正大被萧里照顾的机会,我看她脸上表情开心得很,压根看不出来刚死了爹。
我和容羡也閒著无聊在园里逛了一会,这期间我时不时盯著外面的马路,容羡硬是把我脖子扭过去,“別看了,人家都带著薄悦走了。”
我想起萧里那句以后可能会娶薄悦,心里就像有针在扎似的。
这天十点,我们俩和薄誊一起去了商场里,给薄梁买了身新衣服,再后来下午,我和薄誊帮忙替他换上,最终……车子拖著他走了。
薄梁终究是要尘归尘土归土了。
薄梁走的时候,我看著薄誊抹自己的眼泪,可是我却没有哭,我觉得这样不对,捏著自己的手臂,硬生生捏出了眼泪来。
容羡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我抓著他的衣服,余光却瞄到了萧里和薄悦待在我们身侧。
薄悦脸上像是痛苦极了,萧里去擦她的眼泪,动作很轻。
那一瞬间所有的防备都在这一刻悉数化作粉末,我落著泪,眼睛红了,却没有扭过头去。
萧里也看了我一眼,可那一眼轻描淡写,似乎从来不在意我和哪个男人有什么样的关係。
萧里……既然不在意,为什么之前还要表达出来那些不肯放我走的念头
萧里……若我真的和別人走,你,会有一秒钟的迟疑吗
我乾脆盯著眼前的他们,那画面太过讽刺,以至於我手指紧握。
看。不停地看。一秒都不要落下地看。用尽力气。拼上全部。看他和別的女人有多恩爱。
因为是他给的。所以我照单全收。
薄梁走了,我们几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家,看著掛在薄梁房间里的遗照,觉得有些失落。原来一个人离开就真的这么结束了,那些情啊爱啊,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到最后,也不会给一个即將死去的人任何安慰。
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薄梁的遗体前脚刚火化,当天夜里,薄悦的脚就恢復了。
恢復的时间实在是太巧,她又可以站起来了。
她终於摆脱那个轮椅,一双笔直的腿站在大眾面前,重新回到眾人心里那只优雅白天鹅的位置。
萧里给她拍了一段小视频,是她露著腿跳舞的,薄悦自己保存下来发了朋友圈,一时之间无数人都在点讚。
说恭喜女神的脚伤得以恢復,我心里始终都有你的位置!
还有神秘兮兮地问那个拍视频的人是谁,薄悦也回答得很曖昧,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重要吗
萧里对於薄悦来说,大抵也是十分重要的存在吧。
那天晚上我拉著容羡一起在雅诗阁喝酒,后来薄誊上门找我,给我送了点夜宵,他说,“最近这阵子辛苦你了。”
我掛著眼泪冲他笑,“不辛苦。”
只要让我忙起来就好了,別让我停下来。
一停下来,我就会想起萧里,想起薄悦恢復如初的双腿。
我生不如死那两年……原来什么都没有改变。
后来我趁著容羡睡觉,半夜里起床出了房门,在酒店天台抽菸,却不料想撞上萧里,男人指间点燃著烟站在我身侧,身姿高大挺拔,在看见我的时候,眼里也有著几分意外。
风吹来,將我手里的烟吹熄,我眼前飘过去自己凌乱的髮丝,看著萧里,距离不远,却仿佛隔了一道天堑。
后来是我先扯著嘴角笑笑,隨后夹著烟去了另外一个天台的角落,重新想把烟点燃的时候,发现没带打火机。
真尷尬,我摸遍了上身,一无所获。
这个时候,萧里走上来,抓住我的手腕,將我的手腕连带著指间的烟,凑近了他嘴里那根正在缓慢燃烧著的香菸尾。
我被迫向他借火,手指都在隱隱哆嗦。
熄灭的菸头终於重新被他那支快烧完的烟点燃,看见火光那一刻,萧里鬆手。
我的手腕猛地一垂,差点夹不住一根香菸。
萧里把嘴里的烟拿下来,丟在地上,隨意地捻灭,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他离去的时候我身边正好颳起一阵风,那背影似乎被风吹得堪堪欲破,我甚至不敢紧握。
这就像是一出闹剧,在落幕的时候便隨风消散。
我看著萧里的身影,那背影沉默,游离在所有世俗规则外面。这世界,他从来不把谁当真,所以不管什么爱情游戏,他,都不会是输家。
我背著风抽菸,红著眼睛把整根烟抽完了下楼,看见容羡在走廊过道里找我,手边还跟著萧里。
“你见到她没有”
“……没有。”
两个人听见声音抬头,就看见我站在走廊另一端,容羡冲我而来,“你大半夜干嘛去了!嚇死我了!”
我扯著嘴皮子笑笑,“抽菸。”
容羡表情一变,又看向萧里,“你刚也说你去抽菸了。”
萧里冷笑,不以为意,“怎么你觉得我们抽的是一根烟”
他这个回答让容羡愣了愣,后来容羡过来牵我的手,眉毛死死皱著,“一会不看你就跑了,以后是不是还要上房揭瓦”
我扯著嘴皮笑,“没事,我就想散散心。”
容羡看看萧里,男人一脸冷漠,那眼神比平时目中无人的轻佻更冷,像是含著警告,可是他明明眼神如此锐利,嘴巴里,却一个字都不说。
萧里,你眼里的占有欲已经根本就遮掩不下去了,可你却嘴硬到一句挽留都不会给予我。
你哪怕我走,哪怕两个人一起鲜血淋漓,也拒绝对我示弱。
多残忍的人,因为对自己狠,所以对別人更狠。一切牵扯他的,他统统都可以捨弃。
容羡抓著我回房,我察觉到萧里那眼神跟刀子似的扎在我背上,后来容羡把门一关,那凛冽锋利的视线才消失了。
我背部贴著门差点滑下来,然后容羡对著我恨铁不成钢,“是不是刚刚出去偶遇萧里了”
我笑了笑,“名侦探……”
“侦探你妹啊!”
容羡拉著我往房间里走,恨不得拿一根绳子把我绑住,“不许再偷偷见萧里,知道吗”
他凶神恶煞起来还有几分像我父亲那种严厉的模样。
我点点头,“真的是偶遇。”
“偶遇偶遇。”容羡嘴巴里嚷嚷著,“我就怀疑他是在天台蹲点!”
我噗嗤一声乐了,“那他要是特意在等我,我现在就衝过去告诉他咱俩不断了。”
“你敢!”
容羡又开始在地上找拖鞋,我一边跑一边闹,“好了好了!別打了別打了,我真没想到会遇见……”
容羡气不过,在那里指著我,“老子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给萧里拱的!”
我说,“你养我什么了!”
“你就是养大的白菜!”
容羡喊了一声,“赶紧给我死了那条心,我去做萧里的思想工作,你俩要是敢背著我私底下再来往,我……我把你送出国去!”
我乾脆跳到床上拿被子遮著自己,“你好凶。”
容羡蔫吧了,过来摸我的头髮,“我说真的,顏儿,我带你出去逛一圈吧,我们去国外散散心,回来兴许就不会再喜欢萧里了。”
我盯著容羡那张脸,轻声问道,“就我们俩吗”
容羡速度极快,“对。你要是想带上朋友,也没事儿。”
我望了望天,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薄梁的后事办了很久,下葬后成秋水出院,在一边哭,靠著薄誊的肩膀,那一声声撕心裂肺,自己曾经爱过那么久的男人就这么尘归尘土归土走了,两手一撒,彻底不管人世。
那她呢,被遗留下来的她该怎么办
薄誊一边给自己的老妈擦眼泪,一边安慰站在一边的薄悦。
薄悦现在行走已经十分方便了,恢復得和正常人无异,她站在那里,穿著一条破洞的小脚牛仔裤,细长笔直的腿十分吸睛。
我站在容羡的身侧,薄悦便和萧里站在一起,我们几家从小关係便要好,薄梁下葬这天,余敏和安娜以及他们的丈夫,也就是几家的家主都过来了。大家脸色悲伤,因为走了一个亲人,心里都不好过。
坟墓的土被重新埋上了,成秋水彻底崩溃,哭著要去抱在墓碑上,薄誊在一边颤著声安慰自己的母亲,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薄誊脆弱的样子,在我的印象里,薄誊似乎就像是一个面瘫冰山的大男人,撑著薄家和所有人,原来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流眼泪。
可这场白事里,唯一没哭的是我和萧里。
我们俩像是约好了一半,明明气氛悲伤,我们却没有挤出一滴眼泪。
我还在努力装出难过的表情,萧里乾脆装都懒得装了,就双手插兜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对於薄梁去世的尊敬。
他慵懒地目光放在墓碑上,隨后毫无波澜地收回,倒是在看见我脸上的表情的时候,意味深长勾了勾唇。
我想萧里大抵无所谓薄梁的死活。
毕竟他当年那么小的时候就会偷了薄梁的青瓷砸碎,还骗他说卖给黑市了。
我至今还记得他那句话。
“我要他钱都买不回来。”
或许萧里和我一样,对於薄梁都毫无感情。
后来我们在冷漠的空气中待了一会,大家就各自搀扶著重新回去薄家,成秋水路上没撑住,再一次晕倒过去,深受打击。薄誊急得二度送她去医院抢救安置,眾人看看我,这个照顾大家的责任再一次落在了我肩膀上。
我说,“先回薄家吧,回头我哥来了,大家一起吃顿饭。”
“顏顏,你辛苦了。”
安娜心疼我,又给自己儿子使眼色,“回头带顏顏出去好好玩玩,让她散散心。”
“我之前也和阿萧这么说呢。”
余敏在背后接上安娜的话,“小顏,这阵子你太操劳了,好好给自己放个假。生死有命,你父亲走了,你得好好活下去。”
我点点头,轻声应著,“谢谢敏阿姨。”
薄悦和萧里就站在人群的外面,我往回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他毫无波澜的眼神,褐色的瞳仁似乎带著苦涩的味道,让我觉得陌生。
大家一起回了薄家,我下厨招待他们吃了一顿烦,吃饭的时候大家也都很沉默,容羡很努力在活跃气氛,但是毕竟家里出了大事,谁也笑不出来。
几个人给我面子,纷纷找话题,这期间又有人问起我男朋友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薄悦就顺嘴道,“阿姨,別追著我姐姐问啦,她肯定会找的,你们也別担心。我觉得容羡哥哥就挺好的。”
我和容羡吃饭的手一僵,安娜倒是替自己儿子脸红了,“唉,那会小的时候倒是挺好的,现在长大了,我们也不能绑架他们是不是”
都是明白人,小时候的感情,从来都不作数的。
只是我不明白薄悦说这番话的意义是什么,为了误导大家,让他们觉得我和容羡在一起了吗
萧里不冷不热,吃著菜,薄悦又给他夹了几筷,这动作让余敏在一边捕捉到了,饭桌上问了一句,“悦悦,阿姨问个不礼貌的,你和我家阿萧是確定关係了吗”
萧里终於动作一停,我也愣住了,一整颗心吊起来,等著萧里的回覆。
萧里刚开口“还没”两个字,薄悦就迅速地把话语权抢了过去,对著余敏害羞地笑了笑,“阿姨,您说笑话呢……我们……我们……”
说完像是小女子娇羞状看了萧里一眼,萧里依旧一脸冷漠,但是他们之间这个互动,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大家一下子瞭然。
“你们俩好好处著啊,真没想到……”
“是呀是呀,挺好的。”
“希望能看见你们结婚。”
耳边各种声音响起,萧里却沉默。容羡给我剥了一只虾放进我碗里,我看著我碗里的虾肉,觉得视线有点模糊。
直到后来一滴两滴,眼泪落进碗里。
眾人嚇了一跳,余敏和安娜纷纷安慰我,“小顏怎么了唉是不是我们在饭桌上说起这个,让你不高兴了”
我擦著眼泪,“没有没有,你们给我找话题,我开心……开心……”
编不下去了,我彻底哽咽。
容羡给我抽餐巾纸,那眼里的心疼都能溢出来了,对面的萧里盯著他那双眼睛,抓著筷子的手无意识收紧。
大家以为是因为我今天父亲下葬的事情太难过所以情绪失控了,都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题太偏,各种安慰我,容羡没说话,只是在那里拍我的肩膀。
我看著容羡,泪眼朦朧中,我对他说,“我……我……”
容羡捂住我的嘴巴,我绝望地闭上眼睛,眼泪落下来滴在他后背上,他终於鬆开我,我趴在他肩膀嚎啕大哭。
听见哭声,几个大人也都被感染了,想起了早上下葬的事情,也跟著抹眼泪,“顏儿,我们知道你不容易。”
“唉,我扶她进房间休息吧。”
容羡放下筷子,“你们慢点吃,一会吃好了我们会收拾。”
“也好。”安娜一脸担忧看著我,“小顏,你真的好好休息休息,想去哪儿玩,我喊容羡带你去。”
我抹著眼泪,“没事,阿姨,我真没事……”
容羡带著我上楼梯,把大家的视线隔绝了,后来送我到客臥,他拿著餐巾纸过来,“怎么就哭了呢。”
我望著容羡,“我这么多年……我只求能在他身边求一个位置,可是……可是……”
我拼尽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就被別的女人轻轻鬆鬆抢走了。
我心有灵犀甚至不敢和萧里谈名分,而薄悦,却毫无顾忌在眾人面前与他眉来眼去。
我痛苦到最后,抓著容羡的衣领,我问他,“我哪儿比不上薄悦”
容羡看我这样也不好过,“你哪儿都比她好,真的。”
“那为什么……”
“因为他是萧里。”
容羡盯著我的脸,“任何人都得不到的萧里。他不会属於任何人。”
我又哭又笑,“那我算什么,那我陪著他这几年来,小心翼翼,兢兢战战,他从我身上拿走那么多,那么多——!!”
我算什么!
我想摔东西,可是摔不动,今天萧里和薄悦在饭桌上那一幕,彻底让我所有防御坍塌。
我的整个精神世界都崩溃了。
我以为萧里也只是玩玩,不会跟任何女人在一起。他向来无心,身边女人如衣服隨便换,薄悦对他而言也不过图个方便,不可能真的和她开结果。
我一直都是这么骗我自己的。
我抓著容羡的手,全身都在哆嗦,我说,“萧里是不是会和薄悦结婚”
容羡直勾勾看著我,“薄顏,萧里和谁结婚,都是他的事情,你无法阻拦。”
“为什么”
好在房子隔音效果好,不管我有多少歇斯底里,楼下的他们都听不到。
我要疯了,我一直觉得在萧里心里,起码我是特殊的。不管他有过多少女人,起码我还是有著特別的位置的,我一直都是这样觉得的。
都是我的自欺欺人吗
既然不是,为什么要对我產生占有欲,既然可以隨便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为什么要招惹我。
我知道我没什么资格要求萧里为了我守身如玉,毕竟喜欢他也只是我单方面的付出,可是……可是萧里,你给不了我回应,为什么要送我那么多回忆
为什么要在招惹过我以后,就这样把我一脚踹开!
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崩毁了,眼前掠过一幕幕曾经的回忆,萧里看似在意吃醋的举动,以及他那些超乎常人的占有,我以为都是因为他心里有我。
那么多年了,就是一条狗也该养出感情来了!
他怎么可以说断就断,转身去和別的女人好
我像是受了天大的刺激,这五年来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悉数爆发,我承认我输了,输给了薄悦的完美和乖巧。
我比不过,我从一开始就贏不过她。
容羡看见我眼里的绝望,按著我的肩膀,“哭吧,彻底哭一场。別强撑著了,薄顏。”
他知道我这阵子说说和萧里断绝关係,不过是一场较劲,和萧里较劲,更和自己较劲。所有的情绪都有临界点,就如同被积攒在高压锅里,不停地膨胀,沸腾,到最后终於爆发。
我抓著容羡的衣服,手指不停地抖,“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萧里,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事才会受到这种惩罚
这人间如同一场炼狱,我应该下油锅。
萧里抬头看了眼楼上,总觉得听到了什么动静,正巧余敏也担心,就喊了一声,“阿萧,你上去看看他们俩。虽说一起长大的,但难保出什么事。”
萧里恩了一声就走上来,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容羡大喊著,“薄顏!”
我的腰,“疯了吗你!”
“隨便他怎么样都跟我没关係!”我攀著窗户嘶吼,“放开我!”
“薄顏!”
这是我第一次见萧里露出这种慌张的表情,他上前来,“你闹什么!”
“我闹怎么了!我就是死,和你有关係吗!”我口不择言,大家都以为我是因为父亲的事情精神受了刺激,之前是在强撑,如今彻底崩溃,纷纷劝我,“顏顏下来,你爸爸也不想看见你这么痛苦的。”
我嗓子哑了,红著眼睛,萧里听见我的话,知道我现在情绪激动无法遏制,上前给了我一巴掌。
我也没犹豫,抬手也还给他一个耳光,用尽我所有力气,萧里在下一秒就鼻血飞溅,那血甚至飆在了我的脸上。
“你们俩这是在干嘛!”容羡抱著我,大声喊著,“把她拽下来!”
“跳啊!”可是萧里对著我怒吼,“你跳下去我和容羡也跟著跳下去,大家一起死了完事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种时候要来牵动我。你知道吗,我这颗心臟,都快痛死了……
萧里是个冷漠的人,常年都是不动声色,哪怕亲眼目睹一些正在发生的悲剧,也一样无动於衷。冷淡的眸光像是抽离在所有的世俗规则外面,风月欢场里搂著小姑娘的时候,舌绽莲笑意慵懒,偏偏眼里不带一丝感情。
他那么白净,高高在上,富家公子风流不羈的做派,从来不会被谁牵动。
可是这一刻,我看著萧里白皙脸上的鼻血,只觉得绝望。
大家都被我这个样子嚇了一大跳,余敏都跟著红了眼眶,“小顏你冷静点!別想不开啊!阿萧把她拉下来!”
萧里用力抓住我,將我整个人拦腰拽进他的怀里,我拼命挣扎著,却抵不过男人的力气。
后来我对上他的眼睛,那眼角吼,“这么想死,乾脆直接死一个给我看看!”
我被他这通怒吼,吼得灵魂尽数震作粉末。
后来我无声落泪,被萧里死死按在床边沙发上,余敏上前不由分说又一次给了自己儿子一个耳光,萧里被我打完之后又被自己老妈打,可这两下耳光上去,他一声都没吭。
容羡过来扶我,余敏对著自己儿子吼,“怎么跟小顏说话呢!你还想逼死她是不是!”
余敏一边吼一边眼泪出来了,过来不住地摸著我的脸,“他打你疼不疼啊小顏”
我觉得我五臟六腑都在疼,我说,“疼……全身都疼……”
痛的快要死掉了……
薄悦给萧里递了一张餐巾纸,他擦去自己脸上的鼻血,后来鼻血止住了,他站在我身边,我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哆哆嗦嗦地,像是失控一样。
薄誊在这个时候赶回来,看见里面的我,直接把眉毛皱起来。
容羡把我抱起来,“小顏別哭了行不行我带你走,我们出国散心好不好”
我揪著他胸口的衣服,像是握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萧里那眼神冰冷如同刀刃,他半边脸红肿,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到他整体的气质,余敏回头喊自己儿子,“过来!把小顏带回去好好养养!”
萧里上前来碰我,我就像是触电一样。
我被他死死抓进掌心里。
我多久没有被人这样紧握过了呢
薄誊不让我待在薄家了,说是我在薄家容易触景生情,几个大人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喊萧里送我回帝景湾,我一路上哭喊著我不想回去,大家都当我是內心太悲愴,捨不得父亲。
唯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想回去。
回去了,我的生活就和萧里的生活靠在一起。
哪怕回雅诗阁也好……
容羡也想跟过来,被安娜喊住帮持薄誊,他没办法,只能巴巴地看著萧里开车把我载走,后来我终於不闹了。
我发现我闹,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我无力地靠著萧里的车窗,冰冷的车窗上透出我惨白的脸。
我说,“疼吗”
萧里说,“不疼。”
我笑了,狠狠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
我对他说,“可是我疼。”
我疼得身体像是被撕裂一样。
我望著前方,红肿的眼睛里的视野也有些模糊,可能……可能是眼泪还没来得及憋回去吧。
我说,“萧里,我这里特別疼,特別特別疼,比两年前你让我滚还要疼。”
萧里转过头来看我一眼,那一眼,山川河海在他眼里化作一片远去的倒影,我如同连接上了整个宇宙,我甚至看见了我自己。
看见了我自己在他眼里一点点崩毁的壮烈。
萧里沉默,我继续问他,“你会和薄悦结婚吗”
萧里很诚实地回答我,“说不定。”
没关係,这点程度,我已经痛到麻木了。
我狠狠扯著嘴角要让自己笑出来,“萧里,你对我有感觉吗”
“有。”萧里还是这样简短又直白的回覆,比起口是心非的拒绝,他更擅长坦白又惨烈的承认。
我坐在车上,眼泪很不爭气地往下落,萧里给我抽了一张餐巾纸,皱著眉头看了我一眼,“別哭了,有什么好哭的。”
罪魁祸首是他,现在装模作样安慰我也是他。
我拿著餐巾纸,看著萧里开车。这人没有驾驶证,开车跟玩儿似的,上路从来不怕被警察抓住。
大概抓住了也无所谓。萧里总觉得这人生挺无趣的,外面玩够了进去坐几年牢再出来,也算是安安静静靠个岸歇会。
那句话怎么说来著,没有浪子回头金不换,只有渣男上岸缓一缓。
后来开车到家楼下的停车库,萧里要开车门,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衬衫。
我断断续续地说,“如果……你和薄悦结婚,会喊我吗”
萧里转过头来看我一眼,“你希望我喊你吗”
到这个时候还这么理智又残忍,把所有的问题统统拋给我。
我强撑著笑意,“算了吧,我怕我到时候毁了你结婚的场面。”
萧里低笑一声,“那我隨你。”
我没有听懂萧里的这句话意思是什么,后来他下车,弯著腰朝里面看了一眼,“不下来”
我撒泼,“我不。”
萧里乐了,“打算在我车里过一辈子”
一辈子这个词让我心神恍惚。
我喃喃著,“萧里,你能不能,不和薄悦结婚”
萧里迎风点了一根烟,那烟雾被风吹的朦朧,从他脸上缓缓散去的时候,我看著他那张白皙的脸,性冷淡似的眉目,刀锋般深刻凛冽。
我说,“你对我有感觉,为什么还要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萧里叼著烟靠著车子,身姿慵懒挺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方便。”
我红著眼睛拔高了声音,“那跟我在一起不好吗我很爱你啊……”
“我不想付出。”萧里伸手过来揉了揉我的头髮,“有没有感觉是一回事,想不想在一起是一回事。越了界就会变味。所以別惦记我了好吗谈恋爱太费事了。”
他说话总是这么赤裸裸。
可我喜欢的……就是他这样昭然若揭的野心和贪婪自私。
后来我在萧里的催促下下车,转身的时候,萧里领著我去坐电梯,我看著他的背影喃喃,“萧里,那如果我和別人在一起呢你会在意吗”
“会的吧。”萧里像是无所谓被我看穿,或者说无所谓坦白他的在乎,因为他的在乎也仅仅只是在乎而已。
“你会后悔吗”
“后悔了再说。”
萧里摁了电梯门,“我不喜欢去考虑一些长远的问题,很费劲。我只是活在当下。”
他怎么开心怎么来。
我想起他当初说过一句话——”好感,哪怕是喜欢或者爱,在我这里,从来都不作数。“
电梯到达了我们房子所在的楼层,一前一后走出去的时候,萧里依旧打头阵。
我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问他,“萧里,能再说一次吗”
萧里站住了,回头对上我微红的眼睛。
我对他笑著,却红了眼眶,“我能再从你嘴里听到你在乎我这句话吗”
萧里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別爱太满。”
他还是那副样子,隨便被人误解也不会去辩解,天崩於前也神色自若。
对谁都可以深情告白,面对我却眼角狡黠遮掩真相。
萧里不是不喜欢我,只是他更喜欢他自己。
所以他该纵情时纵情,该享乐时享乐,甚至不会被我的喜欢所捆绑住。
若我能捆绑住他,他就不是萧里了。
这全白城也就他一个人活得恣肆又隨意,手眼通天却一无所求。行事作风,只是图自己开心。
后来萧里跟我说了晚安,我们俩各自推门进了各自的家,隨后同时关上门。
关门声响起的时候,我的心臟似乎有著一秒钟的暂停,之后又恢復正常,似乎刚才只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告別。
我回到房间里,容羡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到家没。
我说,“刚躺上床。”
“要我来陪你吗”
“不用了。”我沉默了好久,“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我怕你想不开。”
“我要是真的想不开。”我顿了顿,“几年前就该想不开了。”
容羡在那里嘆气,“心情不好就跟我说,別一个人闷著。”
我说,“好。”
“我妈有个男孩子要介绍给你,你什么时候有空看看”
我心情稍微好了些,开玩笑道,“是么我以为你会替我收拾了那个男的。”
容羡抓著手机道,“我倒是想呢,但是我妈说那个男的挺靠谱的,她和余敏阿姨都夸奖,那应该不会出错,所以想著还是让你试试吧,或许是个新生呢。”
我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別提新生不新生了,我现在快凉透了。”
容羡哈哈大笑,“你当初要是看上我,那我们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可惜我看上的是萧里。
我烦躁地捶了捶身下的床,“还是说说等事情结束之后去哪里旅游吧。”
容羡愣了愣,“真要去啊”
我皱著眉头,“你不会又是说说的吧”
“……我以为你说说的呢。”容羡开始帮我认真考虑,“其实去哪儿都行,挑个近点的吧,来回方便,长期的话我们连个攻略都没有,没准儿到了那里就手忙脚乱。”
我觉得有道理。
“那你等我晚上查一查告诉你,然后明天定机票。”
说走就走,有钱任性。
容羡说好就掛了电话,我翻出费璃的微信,发送了一条过去,【薄顏:过几天一起去旅游吗】
隔了好一会小梨头才回我,【小梨头:突然间要旅游你最近玩旅行青蛙被洗脑了吗】
【薄顏:认真的,我想出去散散心。】
【小梨头:让本名侦探——白城夏洛克小姐来推理推理,是不是萧里惹到你了】
【薄顏:你那张嘴开过光吧】
【小梨头:哈哈哈!全世界能惹到你的人太少了,別人招惹你你都不爱搭理,也就喜欢往萧里身上倒贴。】
【薄顏:………………】
【小梨头:好了说正事,你要去旅游,有过规划吗】
【薄顏:没有。】
【小梨头:……】
【小梨头:旅个屁啊,我带你白城三日游行不行】
【薄顏:那我开车兜一圈不就得了】
【小梨头:嘖嘖,要求还真多。】
结果过了一会,我看见她在我们那个群里发了一句。
【小梨头:诚招短期陪游,要求性別男爱好女,长得帅活要好,旅途三餐加机票全包,服务到位就行。具体信息详谈请私聊薄顏。】
【薄顏:】
【费矢:】
【江凛:……】
【江凛:会玩。】
【陆在清:我我我!顏姐您看看我!我个高活好长得帅!出去不给您丟面子!】
【容羡:眾筹打死陆在清。】
【费矢:我出五毛。】
【薄誊:我出一百万。】
【陆在清:一百万你给我吧,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我自杀,你把钱给我。】
【薄顏:陆在清你要不要脸】
【陆在清:只要钱到位,啥姿势我都会。不信你问萧里。】
【萧里:跟我有什么关係我和你睡过吗】
【陆在清:你忘了那一夜……】
【江凛:基佬请退群。】
【容羡:陆在清这个谈吐真的顶峰,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么优秀。】
【陆在清:你多玩玩就知道了,平时修身养性看的什么书啊我上回去容羡家里,书房里全是什么心理学,什么费罗伊德什么梦的解析,你和小姐姐上床玩算命吗】
【小梨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算命!容大师您算算我什么时候有真爱】
【容羡:我看你天煞孤星的命。你妈个魔教中人。】
【小梨头:……】
原本说好一起去旅游的事情彻底被拋在脑后。
十分钟后,小梨头再次把跑远的中心话题捡回来,【小梨头:认真点,薄顏想出去旅游,要么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去】
【江凛:赞成,正好刚跨年,可以出去浪一波。】
【陆在清:浪么肯定要叫上我呀,走呀去国外骑洋马。】
【萧里:……】
【容羡:不好意思,我还是处男,我听不懂你们在讲什么。】
【江凛:你还是处男我直播日电风扇。】
【容羡:……我不管,太阳一升起来,每个新的一天我都是新的处男。】
【费矢:像你这样不要脸的已经不常见了。】
【小梨头:对不起人家未成年,还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了解。】
【陆在清:嗲死了嗲死了,你未成年,我特么还是三好学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