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萧萧慢吞吞地抬起头,干净通透的眼缓缓扫过去。
眸底并没有苏明月所期望的愤怒,或则委屈。
平静犹如寒潭,七分冷,三分讥。
苏家的小姐,果然是比她这农家女子,会体贴人多了!
她背上行李,转身要走,顾书贤拉住她,气若游丝:“丫头,天晚了,今天先别走,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凌萧萧冷笑一声:“天黑也算不得什么。”
她甩开他的手,大步流星离开。
“书贤哥哥,你怎么了?”身后传来苏明月的一声惊呼。
凌萧萧顿了顿,惊愕回头,看见的是顾书贤嘴角挂着血丝,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苏明月扶着他,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她厌厌蹙眉。
他该不会又是装的?
先前被他蒙了近一年,现在还来这招?
“凌姐姐,书贤哥哥这是怎么了?”苏明月巴巴望着她,像是乱了分寸。
凌萧萧转身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来,摸了摸他的脖子。
冰凉。
脉搏跳动得既缓,又乱。
她忽然意识到,他这一次的昏厥,和从前的完全不同。在顾家村时,他尽管瘫痪着,脉搏很慢很慢,但始终是规律的。
难道是在牢里的这些时日,新疾加旧疾,引发了更为严重的疾病?
她慌忙将他往肩膀上抗。
他的身子软得如同一滩烂泥,又绵又沉。
“楞着干什么,搭把手啊。”她对苏明月说。
苏明月“哦”了一声,似还处在惊惶中,木木地过来帮忙。
“凌姐姐这是要送书贤哥哥去看大夫么?”
凌萧萧闭了闭目道:“先扶他回榻上躺着,我出去请大夫过来替他看看吧。”
“哦”
二人合力将顾书贤往屋里抬。
苏明月哪里是干过重活的人,刚走出几步就直呼:“好重啊,我抬不动了。”
最后还是凌萧萧连背带拖地将他弄回了**。
她满头大汗地喘息了半晌,又忙不迭地站起身,出去给他找大夫。
“你照顾好他。”凌萧萧招呼苏明月说。
苏明月连忙点头:“我会的。”
——
隆冬的天,尤其是夜晚,格外地冷。
北风呼呼地刮,如同锋利的冰刀子,刮进人的骨头了。大雪花子,刺啦刺啦地往下落,砸在人身上融化成冰冷的水,浸入衣服窝里。
凌萧萧顶着风走在空无人烟的大街上,冷得直打哆嗦。
她双臂环抱,又将领子全都扎了起来,才稍微感觉舒服了一些。
“孙大夫开开门。”他扣响保和堂的大门。
明明里面烛火通明,却传来回话声:“歇着了,要看病,明日请早。”
凌萧萧只得继续硬着头皮往前走,去后街的保安堂请刘大夫。
四角镇总共就两家医馆,一个在东街,一个在后街,隔着四五里的距离。
天黑雪又重,走在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双足都冻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一个不注意,滑了一跤。
她的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坡的方向滑去好远。
好不容易撑着身子站起来,稍稍一动,又滑倒了。
“嗷呜……”
身后传来一阵可怕的嚎叫声。
某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凌萧萧怯怯地过头去。
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在她身后不远处,一动不动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