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汉天下,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他喃喃自语海风呼啸,仿佛在回应他的疑问。
从州胡岛往西,船队很快就来到了秋黄群岛,然后沿著海岸线往东北方向前往秋黄城,刘陶站在甲板上,望著远处逐渐清晰的陆地。
与州胡岛的平坦草场不同,秋黄城依山傍海,地势起伏,远处可见连绵的森林与开阔的平原,港口处停泊著数十艘大小船只,有运粮的漕船,也有装载木材的商船,更有几艘悬掛著“少府”字旗的官船,显然是负责转运金银的“到了。”船员在刘陶身边说道,“秋黄城,可比辽东暖和多了,是个好地方!”
刘陶点点头,心中却有些志芯。他不知自己將在这里面对怎样的命运,不过刚下船刘陶便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港口附近的平原上,数十名赤膊的土蛮正在汉人监工的指挥下,赶著水牛,使用曲辕犁翻整土地,犁鏵破开黑褐色的土壤,翻出湿润的泥浪。
“这是——”刘陶惊讶道,“曲辕犁”
“不错。”身后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刘陶回头,见一名身著深色短袍、腰佩短刀的中年男子正朝他走来。此人面容精悍,
一看便是久经实务之人。
“在下郑云,秋黄城管事,原为寇氏门客,为驃骑將军所遣,驻守此城!”男子拱手道,“阁下便是刘陶先生吧”
刘陶连忙还礼:“正是在下。”
郑云微微一笑:“先生初来乍到,不妨先隨我看看这秋黄西平原的垦殖情况。”
刘陶欣然应允。
郑云带著刘陶沿田埂行走,不时指点道:“秋黄此地气候湿润,冬季虽冷,但无辽东那般酷寒,一年可种一季稻、一季麦,只是土地初开,需先养肥。”
他指向远处几座巨大的土堆:“那是堆肥场,用草木灰、人畜粪便,混合泽泥等发酵,再撒入田中,肥力极佳。”
刘陶蹲下身,抓起一把黑色的泥土,果然鬆软肥沃,与他见过的洛阳堆肥场颇为类似,他不由感嘆:“不想海外荒岛,竟能如此经营!”
郑云笑道:“先生有所不知,这秋黄西平原面积虽不如中原大郡,但也有数县之地可垦。若能妥善开发,养活十万户不成问题。”
刘陶心中一动:“朝廷在此移民多少”
“汉人也就堪堪破万,土蛮俘虏两万有余。”郑云淡淡道,“土蛮不耐劳役,每年死伤不少,但胜在源源不绝。”
刘陶默然,傍晚,郑云在秋黄城的简陋官署设宴招待刘陶,酒过三巡,郑云忽然正色道:“刘先生,在下有一事相求。”
刘陶放下酒杯:“郑管事请讲。”
“秋黄此地,汉人移民虽多,但多为粗鄙之辈,不通文墨。”郑云嘆道,“寇家虽经营金矿、马场,但也深知教化之重。先生乃太学生出身,学问深厚,若能在此设一儒学,
教导汉人子弟,將来必有大用。”
刘陶一:“让我——办学”
“正是。”郑云点头,“此外,先生可兼任我的属吏,协助处理文书、律令之事。”
刘陶心跳加速,这待遇远比他预想的要好一一不仅免於劳役,还等於是地方佐吏,但他仍谨慎问道:“郑管事为何如此厚待在下当知吾为太后不容!”
郑云大笑:“先生是聪明人,我也不瞒你一一驃骑將军一向不喜太后过苛,经常劝諫,不要说先生,族女在宫中得罪了太后的阎氏子弟也已然出山——”
他压低声音:“先生若肯留下,我不仅保你衣食无忧,还可划给你十顷荒地,许你招募族人开垦,若经营得当,周边森林皆可伐拓,两百顷良田唾手可得!”
刘陶手中的酒杯差点跌落,两百顷这在中原,已是地方豪族了,更令他震惊的是,
郑云竟还拍了拍手,唤来两对年轻土蛮男女:“此四人,赠予先生为奴,可助耕田、洒扫。”
刘陶彻底憎了!
数日后,刘陶隨郑云乘船前往金岛,还未靠岸,便听到震耳欲聋的喧囂声。岛上人头攒动,数以万计的土蛮在汉人监工的鞭打下,於河滩、溪流中淘洗金沙。
“金岛连续发现了多个金银矿,是秋黄最重要的財源,少府派驻的宦官直接驻扎於此,每年所得大部分入宫,其余则归属秋黄岛上下,先生既然为吾所聘,日后当有一分子,绝不比千石官员差!”
郑云站在船头,语气平淡,刘陶却看得心惊肉跳一一那些土蛮衣衫槛楼,许多人身上带伤,更有甚者直接倒在水中,无人过问。
“他们为何不逃”刘陶忍不住问。
“逃”郑云冷笑,“四面环海,往哪逃况且一一”他指向远处几座楼,“那里有弓弩手、火手日夜值守,逃跑者格杀勿论。”
刘陶脊背发寒。
回程时,郑云似乎察觉他的不適,意味深长道:“先生是读书人,心善可以理解。但在这海外之地,弱肉强食才是铁律。土蛮不服王化,能为我汉人开疆拓土而死,已是他们的造化。”
刘陶沉默良久,最终只低声道:
“..受教了。”
刘陶躺在自己的新宅中,辗转难眠,郑云给他的待遇確实优厚一一土地、奴僕、官职,甚至办学的机会,若在中原,他就算出仕,也难有这等待遇,但金岛的血腥、土蛮的惨状,却如在喉。
他喃喃自问。“这究竟是大汉的拓土安民——还是赤裸裸的掠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