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
从鬼金羊找她要计簿时起。
从她看清那面具下的真容时起。
她可以不信所以外人,可以接受背刺,也绝不会怀疑鬼金羊。
鬼金羊不是面目丑陋的藏锋门门徒,是阿姐!是秦嫽!是真正的秦嫽!真正的家人和可以信任的门徒!
因为阿嫽姐,一定是最恨藏锋门,最恨长宁侯,最恨那些取走义父义母和那些家仆性命的人!阿姐活着已经彻底沦为复仇的工具了,她受人指使,忍辱负重在藏锋门中,一半是火烧,一半是她唯唯诺诺易容的模样。
可怜的阿嫽姐,连天光都没见过几回,虫鼠一样活在他们的阴霾下。
*
与鬼金羊的最后一面,是交完计簿后的隔日,在燕起楼。
“如果你见了我的真容,还敢认我吗?”
言攸凝眸于她眉眼,从粗粝的嗓音中感受出几分轻缓的温柔。言攸痴愣道:“我们认识吗?”
五年亲人分隔,阿妹对着她问,我们认识吗?她后悔,不敢与她早些重遇相认。
徒留次次相见的窘迫与纠结。
鬼金羊摘,留了半面完好,可正是这样的残缺与完好并存,在她脸上愈显可怜又可笑。
女人露出半张秦嫽的脸,更成熟,更明艳,却不得已日日以丑陋示人。
可她本来的名字就是“嫽”,她应是貌美的,楚楚动人的,而不是被冠以鬼怪的名称。
“我毁容了,是不是很丑了,我丑到害怕被你认出来。”秦嫽落下蜿蜒的泪,在崎岖的面目上残留痛苦。
言攸不知道她的五年是怎样过活的,可言攸遭遇的磋磨与死而复生她都看在眼中。
她从墨家,爬到藏锋门,成为求教的门徒刺客,从外门一直受伤,爬进内门,整个过程她过得生不如死。
没有恨,就没有求生的意愿。
秦嫽做的,是协助墨家铲除这些异类。
秦嫽信的钜子才是从来都是言攸。
令狐微彻头彻尾地骗她,而秦嫽孤注一掷要同她讲述真相,道来那么多年的不易。
言攸第一次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碰触她脸上的坑洼,比她的难过还要难过。
“阿姐不丑,阿姐还是好好的。”
她那么多次只注意到鬼金羊脸上的疤,适才才看清,连手上、延展至小臂,也都是好多烧伤的疤痕,无论如何都无法消弭,都是憎恨的形状,张牙舞爪,一下下抓得人心口都血淋淋的。
言攸听她隐晦地道来一切。
“阿嫽姐,我信你,我只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