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觉著小娟这人…咋样”
何大刚闷头扒拉著碗里的二合麵疙瘩汤,声音含在嗓子眼儿里,眼睛盯著桌面上那道陈年油渍划出的印子,不敢抬头看对面。桌上就一碟咸菜丝,半碗昨儿的剩白菜,清汤寡水,透著股何家特有的精打细算。
何雨柱刚咽下最后一口汤,闻言眼皮都没抬,拿起桌上印著“抓革命,促生產”红字的搪瓷缸子,慢悠悠地呷了口白开水。那缸子磕碰得掉了好几块瓷,露出底下黑黯的铁皮。搁下缸子,磕在木头桌面上“咚”的一声轻响,何大刚的肩膀跟著不明显地缩了一下。
“纺织厂挡车工”何雨柱终於开口,声音平得像块磨刀石,“家里呢爹妈干啥的兄弟姐妹几个住哪儿是挤大杂院还是单位筒子楼家里有病人没成分”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砸得何大刚有点懵,他脸涨红了,吭哧半天才挤出点信息:“她爸…好像也是纺织厂的,普通工人,妈没工作…家里俩弟弟,都上学呢…住、住南城根那片儿大杂院…”
“南城根”何雨柱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像是闻到了什么不乾净的东西,“那片儿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污水横流,夏天苍蝇嗡嗡响,冬天煤烟子呛死人!俩半大小子,正是吃死老子的年纪!爹妈都没啥大能耐,指不定哪天就成你俩的拖累!成分呢查清没別沾上点『黑五类』的边儿,到时候政审卡你脖子,哭都找不著调门!”
何大刚被噎得说不出话,脸更红了,带著点不服气的小声嘟囔:“爸…我跟小娟…是…是真心…”
“真心”何雨柱嗤笑一声,那笑声又冷又硬,像块冰坨子砸在地上,“真心能当饭吃能当房住能给你俩未来的崽子弄张奶粉票大刚啊,”他身子往前倾了倾,那双看透世情的老眼锐利地盯著儿子,“记住嘍!搞对象,头一条,得看对方家里利索不利索!锅碗瓢盆少,拖后腿的亲戚少,麻烦就少!这叫『减负』!第二条,门风!爹妈得是明白人,懂分寸,知道闺女嫁过来是跟咱何家过日子,不是三天两头回娘家搬东西填窟窿!这叫『避祸』!第三条,人姑娘自个儿,得是个心里有数的!別是那整天琢磨著『奉献』、『助人为乐』的傻大姐,把自家东西往外头划拉!得知道肉烂在自家锅里香!这叫『守財』!”
他顿了顿,看著儿子依旧有些茫然和牴触的脸,语气加重:“真心真心是锦上添!锦都没有,要那干嘛当柴火烧都嫌烟大!咱家的碗,就那么大!你爹我拼了老命,才端稳了咱家这几口人,你妈、你妹、你外公外婆、你舅舅家!你瞅瞅,”他手指用力点了点桌面,“就这点油水!你找个负担重的,那是硬往咱家碗里塞石头!石头多了,碗就得砸!懂不懂到时候,別说你的真心,你爹妈这把老骨头都得搭进去喝西北风!”
“可…可小娟人真的挺好…”何大刚的声音弱了下去,带著点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