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凉于狱中撞壁身亡,此消息一出,蜀中老幼皆落泪感伤。他们于私下为先主李江、都督李凉建立祠堂供奉,但皆为祁家蔑称为“淫祠滥祀”,纷纷捣毁。如此,更激起了蜀中百姓激烈反抗,地方混乱不堪。
东路郑军左文军见此时机,迅速出兵,连下三郡,所到之处皆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蜀兵未战即溃,左文占据土地后,允许蜀人祭祀李凉,严明军令安抚地方。
而另一方面,穆鸣锐得知左文一线的势如破竹,不禁笑道:“差人去信左老将军,本都督要与东路军比试,看谁能先到成都以取首功。”,随后,他却没有立即出兵,而是先上奏张清梦表示:“前线攻打吃力,希望能让太子驻守在汉中的十万大军援助。”张清梦准奏,于是,张君生带领着十万汉中大军前往剑阁,同穆鸣锐汇合之后整装而发,南下进攻雒城。
雒城太守谯唤,本是借祁家上位的无能之辈,除了油嘴滑舌,毫无尺寸之功。在得知穆鸣锐领大军来犯,整日惊慌失措,惴惴不安。
这日,他召来妻子与长子商议:“雒城之军难以与之相抗,我有意退回成都,以保全性命,你们看呢?”
母子二人商议一阵,儿子率先说到:“爹,如今来看蜀国之亡在所难免,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弃城而逃,非但保不下性命,反而容易留下笑柄。”
谯唤听罢,不由得哀声叹气:“可若就这般投降郑军,不也会为人所轻视吗?”
儿子笑道:“爹,岂不闻‘蹑蹻檐簦说赵王’之事?虞卿穿着草鞋,带着斗笠,以狂士态见赵王,赵王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大加赏赐。您一向以三寸之舌闻名,今何不各取所长,以仿古人?”
“妙!妙啊!”谯唤欣喜万分,他脑海中已形成了一个不仅保命,还可扬名的“妙计”。
次日,郑军围攻雒城,太守谯唤未作抵抗便迅速投降,而他本人则装出一副傲气凌人之态,被士兵押解至张君生大营之中。
“你肯降否?”张君生低头看着军阵图,语气随意。
谯唤先是“嗯嗯!”作出清嗓子的声音,见无人在意,他又发出一阵狂咳声,这才引得张君生抬头来看。
“汝见太守,为何如此无礼!”谯唤大声叫嚷!
“?”张君生愣了一下,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果然被吓到了”谯唤心中窃喜。
穆鸣锐淡淡开口:“为何不跪?”
“上邦之臣不跪下邦之将!”
此言一出,立即惹得周遭将领大声斥骂,令其跪下,甚至拔剑相要挟。而穆鸣锐则轻蔑一笑:“西川将亡,何谓上邦?”
“这……”谯唤语塞,但很快找到借口:“蜀地巍巍,是为上邦,中原平洼,是为下邦!”
张君生哧的一笑,要不是顾虑着威严,他早就想要开怀大笑了——这种弱智言论谁忍得住啊?
“那这位‘上邦之臣’,你到底降与不降啊?”张君生玩心大起。
谯唤夸张地挥动衣袖,满是一种做作之态:
“吾生为上邦臣,死为上邦鬼,岂可屈膝来投降上邦!”
张君生被他那明显离谱的行为逗得笑意满身,这家伙就差把“我是演的!”写在脑门上了。
“呀,那这位‘上邦之臣’是要作忠臣了呀!”
“正是!”
张君生向穆鸣锐快活地挤挤眼,穆鸣锐知晓意思,便强忍笑意命令到:
“来人!”
“在!”
“把这个‘上邦之臣’推出大帐,斩首示众!”
谯唤虽心中发怵,但此情节也在情理之中,于是他故意放声大笑,生怕张君生听不见,还拼着喉咙狂笑。
笑到大刀将要行刑际,声音瞬间凝固了——不对啊,正常剧本不应该是听到大笑,对方询问原因,自己再来一场慷慨激昂的大义讲说,对方就立刻起身来扶劝自己,自己再勉为其难答应呀!怎么都动刀了,也没见有人给自己台阶呢?
刀要落下来了!
“妈呀!别砍,我投降!我投降啊!”
谯唤彻底被吓惨了,他不顾自己所立的“人设”,哭求饶命。张君生这才递上台阶,饶其一命。
“太子殿下,”穆鸣锐借此考验:“您是如何判断此人非刚烈之士,实为沽名钓誉之辈的?”
“这家伙没做半分抵抗就大开城门,足见其色厉内荏,贪图美名。”张君生饮下一口凉茶。
“真不愧为太子殿下!”众将皆惊叹不已。
于是,大军继续南下,直取成都。左文的东路军本剩几十里便到,但却故意放慢行军速度,以候主军。不出所料,主力军近二十万大军围困成都,李环自知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于是在祁氏兄弟的劝说下,决定出城投降。出降前一日,遣左相谷煜至郑军大营献上户籍册:
“蜀中十二郡九十八县,在籍户数六十八万户,人口三百六十万余口,山川险塞,关隘渡口,皆标注于舆图之中,现有兵马二十五万三千人,已全部解除武备,于成都外围三大营寨集结。府库金十二万两,银一百五十万两,铜钱四百万贯,蜀锦五万匹,米粮二百万石,草一百万束,如此皆标于籍册之中,伏惟天朝收编笑纳……”
“知道了。”穆鸣锐淡淡回应,令人收下籍册,准备受降。
次日,蜀中阴云密布,成都城门洞开,只见李环在重臣的搀扶下着赭色服,反绑双手,口衔玉璧,后以牛车拉着一口空棺,随车而行。蜀军解除武装,跪伏于道路两侧。
李环至张君生马前,双膝跪地匍匐叩首:“罪臣李环,抗拒天威,自取灭亡,今率阖城军民,衔璧舆榇,匍匐军门,谨献太上十二郡舆图籍,生死存亡,皆由天裁。”
张君生见此,立刻下马,快步上前,亲手解开绑绳,取出玉璧,扶起李环。先是下令焚毁棺木,然后声音亲切万分道:“今既归顺,便是我朝臣子,必保你宗庙安宁,性命无虞!”
至此,由先主李江入蜀算起,至李环投降郑朝截止,历时六十八年的李氏政权灭亡。郑军入城后,张榜安民,宣布赦免普通军民,人心大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