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听罢,好奇地看向江颜:“颜小姐有什么事?我替您去办了就是。”
江颜轻轻摇了摇头,拨开布帘子,指着窗外那家负责红白喜事的店铺,说道:“第一次去给娘亲扫墓,总不能空着手脚去。”
夏至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继续坚持,于是说道:“我陪您去吧。”
说罢两人一起下了马车,去那家店里买了宝香纸钱,径直往江颜娘亲的墓地去了。
江颜的娘亲被葬在乌石山之上,坟墓坐落在一个小角落里。
江家人都信规矩,只要生育过子嗣,就算是府里一个没有地位的妾,也能被葬在家族墓地里。
所以,娘亲虽然生前不受江易洲的疼宠,却终究还是和家族墓地葬在了一起。
然而毕竟尊卑有别,她生的江颜是个女儿,于是也只给她腾出了一个小地方。
就连立的石碑也是江颜恳求后才命人给立的,不然,她娘亲的墓就只有一个小土包,孤零零地堆在那儿。
马车在乌石山脚下停住,江颜和夏至一起下了车,提着一包纸钱和香烛,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她娘亲的墓前。
才过了几个月,坟头就已经开始长了杂乱的青草,墓碑也许久没有擦拭过,蒙上了一层灰土。
“娘亲……”江颜有些哽咽,她轻咳一声,调整好了情绪,才又说道,“今儿是清明了,我来看看您。”
说罢,她凑上前去轻轻擦拭着石碑,粗糙的墓碑上落了尘土,江颜用衣袖一点一点地拂去。
只见她一边清理着,一边自顾自地说道:
“我最近长高了一些,快到莲姑的肩膀了,以后再长大些,就没人敢欺负我了……虽然这段时日受了一些苦,总归还是好的。娘亲您若是泉下有知,大可放心了。”
夏至站在她身后,静静听着江颜和墓碑说话,心头有些酸楚。
这乌石山地处偏远,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寂静的山上时不时传来几声鸟啼,难免让人生出几丝萧瑟凄凉的感觉来。
“四夫人待我很好,若没有四夫人专程送我,只怕今日颜儿也无法尽孝。”
江颜的嘴角微微扬了扬,说罢,她燃起火柴,动作轻缓地烧起了纸钱。
夏至也走了过来,拿起一沓纸钱跟着烧,江颜道了声谢,便不再说话,沉默地将纸钱一张一张地扔进火堆里。
猩红的火苗很快舔舐着,将白纸瞬间化为了灰烬,江颜想起那个让她心悸的噩梦,终于抑制不住自己,泪水顷刻涌了出来。
“娘亲……”她哽咽着,却不敢大声哭诉,生怕惊扰了已经安息的墓中人。
这些日子以来的担惊受怕和苦楚,全都在泪水中宣泄了出来。
江颜两手抱膝蹲在地上,指尖还紧紧捏着一张纸钱,直到泛青了都不肯松开。
她哭得用力,眼前天昏地暗已经辨不清谁是谁,泪水仍然不停地倾泻而出。
夏至见状赶紧扶住江颜,眼眶泛红:“颜小姐,您多保重自己才是啊!六夫人要是见您这样,肯定也会难过。”
恍恍惚惚听见夏至的劝告,江颜的情绪也稍微稳定了一些,她哭得喘不上气,蹲在地上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才通畅了一些。
“多谢。”江颜哭红了一双明眸,抬头对夏至笑了笑。
哭过之后,江颜的心情总算也畅快多了,在夏至的帮助下将墓地好好清扫了一番,然后转身离开了乌石山。
来的时候,天色湛蓝,一片澄澈。
走时,亦是如此。
*
回到马车上之后,夏至轻轻问道:“趁着好不容易出来一回,颜小姐可还有地方想要去?”
江颜垂眸坐在软榻上,沉默了片刻,轻缓地点了点头。
本来她思绪杂乱,只想找个地方蒙头睡上一觉。可夏至骤然提起,她也突然想到了一个去处。
记得与老祖宗一行人去承安寺时,老祖宗和大夫人先在佛祖面前祈愿,随后跟着的就是一众夫人和公子小姐。
江颜没什么地位,本来那放在地上的蒲团她连边儿都挨不着,可江雪儿照顾她,拉着她一起跪在佛祖跟前拜了又拜。
可因为来的人多,时辰又赶,她拿起签筒开始摇的时候,大家已经催促着回程了。
“啪嗒”一声,一根竹签掉落在地上。
可江颜没去捡。
于是,索性到了最后,她连一根签儿都没求到。
走马观花地随着众人在寺里绕了一圈回来,就得知了娘亲骤然逝世的消息。
从此,这事就一直盘桓在江颜心头。
若是她那日捡起了那根竹签,签上会不会有什么提示?
会不会暗示她,杀害娘亲的真凶到底是何人?
又会不会告诉她,日后她的路途会是平顺还是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