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是怎么过来的，你是知道的，”江雪儿深吸一口气，说话不紧不慢，却没有一丝感情，“从小就被逼着这也不准做，那也不能说，被迫学会左右逢源……这里不是家。”
江颜敛下眸子，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其实江雪儿说得没错，哪怕是看起来风风光光的她，私底下也总会有难以言说的苦处。
若是给江颜一个机会，她只怕也会选择远走高飞，不再留恋这里的一草一木。
“我回去好好做个计划，要是可行，我要趁此机会离开江府，和陆郎过一辈子。”江雪儿站起身，认认真真地说道。
江颜也不劝她，只是让她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私奔……
送走了江雪儿之后，江颜的脑袋里一直都想着这件大胆的事情，她想，江雪儿比她有勇气太多了，所以才能够义无反顾。
想罢，她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袋子，将里面的三枚铜钱给取了出来。
早就想占一卦，只是事情都撞在了一起，让她没有精力摇卦，现在看来，已经不得不算卦了。
这一次，江颜是为江雪儿所占的。
她在心中默念想要问的事情，依次将铜钱抛掷了六次，前面五次都十分正常，直到第六次时，再次出现了动爻。
本来的卦象是离为上，兑为下，火泽为睽卦。
可是第六爻掷出来三个正面，爻象为老阳，则要变化为少阴。
于是第六爻从阳变成了阴。
卦象也由离上兑下的睽卦，变成了震上兑下的归妹卦。
归妹，归为出嫁，妹为少女，这一卦暗喻男女动心而生爱慕之情，男女爱慕则有婚姻之动，所以此卦叫归妹。
变爻出现在最后的第六爻，于是江颜努力回想着最后一爻的卦辞，总算回忆了起来。
第六爻：女承筐，无实；士刲，无血。无攸利。
这大约的意思便是，献祭之时，新娘捧着盛祭品的筐具，但筐中没有东西；新郎以刀刺羊，但羊不流血。
此为不祥之兆。
江颜缓缓眯起眼眸，面色越来越凝重，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卦象，努力想着能有什么办法能够化解这样的凶兆。
江雪儿打算私奔，可是从卦象上来看，此事多半是凶多吉少……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结果，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江雪儿走上一条会招来灾祸的路？
可是就在刚才，江雪儿还兴高采烈地在跟她说这个秘密，雪儿的双眼是那么有神，江颜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高兴又激动的样子。
这时候去泼她的冷水，只怕不妥。
江颜想得头都疼了，却始终没有一个好办法能够让她解决这件事。
就在她烦躁不已的时候，门口突然有人唤她：“颜小姐。”
江颜的动作一顿，不知道又是谁造访，轻声问道：“何人在外面？”
“我是玉德堂的福嬷嬷，老祖宗现在请您过去一趟呢。”福嬷嬷在门口说道。
这个时候请她过去？
江颜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或许江雪儿偷偷出去的事情已经被老祖宗知道了。
这样想想，江颜心里反而轻松了一些，现在老祖宗知道此事了，她起码还有个地方能够说一说，不至于自己一个人憋闷在心里。
想着，江颜跑去开了门，随着福嬷嬷一起去了玉德堂。
夜半时分的玉德堂仍然灯火通明，老祖宗照例坐在镂花藤木椅子上，看向江颜的眼神里透着几分笑意：“你先坐下。”
江颜摇了摇头：“时辰已经不早了，若是再久坐，只怕会影响奶奶的休息。您就只管说吧。”
“雪儿今晚偷偷出府的事情，我不会追究。”老祖宗的话锋一转，开门见山地说道。
“原来奶奶已经知道了。”江颜垂下头，轻声说道。
老祖宗哼笑一声，语气里竟多了一丝得意：“若没有我事先打理，你以为你们能够轻易出得了南偏门？”
这么一说，江颜瞬间也明白了。
难怪三月会说路上并没有什么人，可以放心地去南偏门。
原来老祖宗事先就已经都替她们清理过了。
“奶奶既然事先都知道了，为什么不阻止，反而还要帮雪儿姐姐出府？”江颜想不明白的是这一点。
老祖宗的神色正经，她摇了摇头，叹息道：“雪儿的性子我最了解不过，她对想要做的事情有多执着，我很清楚。况且现在事情还在我的掌握中，遂了她的意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