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河没什么情绪,他淡然颔首,又转过身去,缓缓说道:“辛苦了,你退下吧。”
殷十三有些迟疑,他退了一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斗胆开口问道:“王爷,我们把江姑娘会卜算的事情透露给延武侯,会不会给她带来危险?”
宁云河的眸子定定凝视着湖面,神情冷沉,半晌他才说道:“从骁风骑里多调一些人来保护她。”
殷十三领命,虽然心里有诸多疑惑,可眼下王爷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他也不敢再问了,老老实实转身退下。
寒风一阵一阵地拂过,宁云河一动不动地站在清荷榭的亭台上,任由刺骨冰冷的风刮在身上,眸底蕴着复杂的情绪。
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可是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
编造“得天女者得天下”这样的话,然后利用奸细的嘴转达给延武侯,也是宁云河计划的一部分。
刺客一事之后,延武侯会相信江颜就是所谓的天女,而“得天女者得天下”这个说法,他也会深信不疑。
得天女者得天下……
待他知道了江颜这样能占卜未来的存在,一定会不择手段把江颜硬抢过去。
若是抢不到……他就会想尽办法毁掉。
宁云河再熟悉不过延武侯的脾性,他得不到的,也绝不会也让自己占了便宜。
宁云河抿紧了薄唇。然后,他就会给延武侯制造抢人的机会。
只要延武侯一动手,他自然就有办法给延武侯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
谋反,这可是大罪。
皇上早就不想留他了,就差一个除掉延武侯的名头而已,扣上了谋逆的帽子,延武侯就再难翻身了。
这个计划真实行起来,宁云河能让它完成得滴水不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是……偏偏这时候他犹豫了。
回想起江颜在他面前时而狡黠又时而娇憨的模样,宁云河的眉头不由紧紧皱起。
以江颜的玲珑心思,一旦把她卷入了这场计划中,她迟早会察觉的。
若是她察觉到他在此事上利用她,她会怎么想?会不会失望至极?又或者心灰意冷……
或许,她一开始会觉得难受,然后他哄一哄,说不定她就会原谅了。
*
隔日。
“小姐,今天怎么不去秋水溟了?”三月从外面进来,见江颜懒懒躺在贵妃椅上发怔,奇怪道。
她们家的颜小姐把秋水溟的事看得比什么都重,每天都会定时定点地过去,今天未时都快过了,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实在让三月觉得不对劲。
江颜抿了抿唇,皱起眉头说道:“今日不宜出行。”
三月差点没扑哧一声笑起来,她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看着江颜说道:“小姐什么时候跟神神叨叨的老头儿一样了?”
江颜叹了口气,神情有些黯然:“你不懂。”
事实上,江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例行算一卦的时候,卦象很明显就告诉她不宜出行。
既然如此,就不能去秋水溟了。江颜很伤感,她今天又少挣了许多银子。
不过让江颜心情有点回转的是,今早王府托人来传了消息,说是那晚果然有刺客,已经尽数处理了,也没有任何人受伤。
那人还带来了一袋沉甸甸的银锭子,说这些都是奖赏她的,江颜回来打开一看,差不多也有好几百两。
也算不亏。江颜这么一想,心里果真平衡多了。
“既然不宜出行,小姐就窝在房里睡上一天。”三月笑了笑,端起一碗黑乎乎的药放在桌上,“睡之前要把药喝了。”
江颜一见桌上这腥臭的药汁,脸色就更加黯淡了,她瘪了瘪嘴,问道:“非要喝?”
三月理所当然地点头:“必须喝。大夫说了,小姐的身子虚,到了冬天夜里阴凉,怕是会难熬,所以得喝点药补补身体。”
“哪个庸医告诉你的?”江颜嫌弃地看了那碗药一眼,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喝药其实是没有用的。”
“小姐你少唬我了。”三月没好气地笑了起来,“快点喝完。”
江颜磨磨蹭蹭地端起药碗,余光一瞥,突然停下了动作,明眸亮了起来:“三月,下雪了!”
三月一脸正义:“打雷也要喝完。”
“真的下雪了!”江颜放下碗,指着窗外,“你看。”
三月顺着江颜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外面的半空中簌簌飘落着鹅毛雪,颜色纯白,好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