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问的是,这么晚了国师为何会过来?”江颜的双眸凝视着烛夜,目光里含着明显的审视。
烛夜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他拢了拢广袖,仍旧是那一副冷傲淡然的姿态:“因为你被梦困住了。”
这句话已经是第二遍了,之前他说的时候,江颜正从梦中惊醒,浑浑噩噩的没当回事,可现在他再次提起,江颜倒是上了心。
“被梦困住了?”江颜皱眉,“国师是指做噩梦吗?”
“并非如此。”
烛夜的语气平静,他说完停顿了一小会儿,似乎在想用什么措辞和江颜解释清楚,接着,只听他继续说道:“做噩梦是你自己去编织梦境,被梦困住,则是噩梦来找你了。”
江颜大抵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了。
想到娘亲在梦里狰狞的模样,江颜心里也不太好受,她垂眸想了想,淡然问道:“这一切,和《玄天鉴》有关吧?”
烛夜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一双幽然深邃的眼眸里映着昏黄的灯火,不置可否。
很多时候,测算到的事情并不能都说出来。
江颜知道烛夜有自己的难处,于是也不追问,知道他这样默认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国师,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就算是《玄天鉴》有什么反噬,我也认了。“江颜沉默了好一会儿, 还是这样说道。
听出了她话里略微的落寞,烛夜的眉头还是微微皱了起来,紧接着,他似是叹息了一声,起身走到她面前。
“本来,不关你的事。”烛夜伸手,像那天晚上一样轻轻抚了抚江颜的发顶。
江颜用心感受着,烛夜的手虽然微凉,却有一种异样的安全感,能让她 的心迅速平静下来。
“你最近气血比较虚,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烛夜说着,从袖口里拿出一纸药方,语气略微柔和,“去御医院按这个方子给你抓药,别偷懒,喝上半个月会好上许多。”
江颜安静听着,点了点头。
“你只需好好在宫里活着,完成你想做的事情。”烛夜淡然说道,昏暗的光线照射在他俊美的脸上,平日里生冷的轮廓似乎也柔和了不少。
接着,他抿了抿唇,重复了一次那天晚上的话:“你也要记得,我给你的承诺。”
江颜听罢,脸上的笑意立刻加深了,她抬眼,一双明眸笑得弯成月牙儿,亮晶晶的就像黑夜里的星辰:
“嗯,我不会死的,我会一直活着。”
烛夜一怔,看到她这样灿烂明媚的笑容,不由有些晃神了。
两人对视片刻,江颜见烛夜一直垂眸盯着她,不由觉得有些奇怪:“国师?”
“上次算的卦,还作数吗?”
不知不觉,烛夜脱口问出了这句话。他的目光深深,凝视着江颜,似是想也没想就这么说了。
话音一落,江颜更加一头雾水了。
上次算的卦?哪次?什么作数?
“在钦天监里你第一次知道我身份之时,给我信手算的那一卦,”烛夜微微俯下身,视线却一直锁着江颜的明眸,语气里掺杂着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迷离,“可还作数?”
江颜认认真真地回忆了一下。
——刚才看到的卦象上说,国师乃真绝色。
想起来的江颜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烛夜,惶然说道:“我……我那是信口胡诌的,不是真的卦辞。”
“我却觉得你算得很准。”难得的,烛夜的眸里染着淡淡的笑意,“若是作数,你不妨试试看。”
“试什么?”
烛夜笑意更深:“看我是不是真绝色。”
江颜瞪大眼睛,实在没法用任何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境。
这是国师吗?这是初见时那个神情冷肃的国师吗!
见江颜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烛夜也不再继续逗她,站起身来,拂了拂黑袍上落下的细微灰尘,语气浅淡:“好了,时候不早了。”
江颜愣愣地看着烛夜起身,不知道怎的,下意识就揪住了他的广袖。
烛夜的动作一滞,转眼来看她。
“方才在梦中……”江颜说得很慢,她在尽力回想着,过了半天才皱起眉,把差点渐渐淡忘的梦境想了起来,问道,“那场雨,是你下的吗?”
“是帮了一点小忙。”烛夜开口说道。
然后,他的目光在被紧拽着的袖口上一扫,又看向了江颜。
江颜立刻会意,赶紧把手松开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多谢国师。”
想到梦里那熊熊火焰燃烧的样子,江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烛夜所下的那场雨,实在是来得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