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朝云殿内。
今晚是除夕宴,各宫的娘娘都一应到齐,甚至比江颜那日去游泰园时看到的人都齐。
其中也包括江颜从来没有见过的庄妃。
只听得太监一声一声的通报,江颜在三月的侍候下也进了大殿,在规定的位置上坐好,看着其他宫里的娘娘到场。
这样的场合,江雪儿自然也来了,她一进来,江颜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
江雪儿越发显怀,御医说约莫今年开春儿便能诞下皇子,故而她走路时身旁随时有好几个下人一同伺候着,自从那天差点小产之后,皇后便派人对江雪儿格外关照,生怕再出一点差错。
三个月不见她,倒感觉江雪儿的神采更甚从前了,她挺着大肚子艰难地走到殿中,脸上却含着欢愉的笑,一双美眸里盛着盈盈水光,一看便是受过滋润的模样。
意识到江颜注视的目光,江雪儿偏头看过去,正好对上江颜一双明眸。
那一瞬间,江雪儿的表情微变,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竟轻皱起来,躲闪不及地避开了江颜的视线,转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好。
宫人对她还是多加照拂,很早就有人议论过了,若是开春以后江雪儿顺利诞下皇子或是小公主,那自然是要晋升位分的。
到时候,说不定就是贵人了。
他们都巴不得趁此机会巴结江雪儿。
领头的宫女一边招呼着江雪儿,目光又忍不住瞥向江颜,默默在心里想着,往日里只当这个晗才人是什么厉害角色,在皇上身边挤走了自己的亲姐姐,接着让皇上都为之神魂颠倒。
没想到只是那昙花一现罢了。
她倒是还有脸来参加合宫宴,到底是不要脸的。
然而坐在另一边的江颜并没有感受到宫女的鄙夷,她轻轻蹙起眉头,像是在思考江雪儿方才的神情。
她不是没察觉到江雪儿的不自然,虽然两人相距较远,江颜却仍旧能看到方才江雪儿轻皱眉的模样。
短短三个月,就能让江雪儿忘了她们曾经的姐妹情分吗?江颜若有所思地坐在一边,心中不免有些郁结。
“陈皇贵妃到!”
“皇上,皇后娘娘到!”
听言,在座的所有人都站起身来。
陈皇贵妃果然还是来得最晚的那个,她面色含春,无论什么时候都温和无比,看起来一点皇贵妃的架子都没有。
而宁瑾携着皇后从大门进,两人在高位就坐以后,所有人都向他们行礼:“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宁瑾笑着让他们免礼,转而看了身旁的奉如海一眼,只见奉如海合掌轻轻一抚,大殿内顿时涌进了一群穿华丽宫装的舞女,伴着钟鼓乐器翩翩起舞。
江颜和其他嫔妃一样,端坐在座位上,她撑着头,手里拿着白玉酒杯,半抬着眸子看那些身段苗条的舞女们扭着腰肢,有些兴致缺缺。
三月就站在她身后,她也不能和三月说话。
江颜微微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个除夕晚上实在过得不怎么样。
然而这一舞还没跳完呢,外面就陡然传来了太监通报的声音,只听得太监大声唤道:“云定王到——”
腾地一下,江颜手里的白玉酒杯被拿稳,咕咚一声掉在了桌上。
她吓得身子一颤,目光赶紧朝左右看了看,还好酒杯掉落的声音十分细微,被丝竹乐声给掩盖,这才没有被别人注意到。
江颜深深缓了一口气,在心里暗骂自己不谨慎,若是这下被别的什么人看到了,不会起疑心才怪了。
紧接着,大殿的门敞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潇然风流的身影。
只见宁云河身穿一袭白胜雪的华服,手里照旧握着一把折扇,嘴角噙着淡淡笑,对宁瑾作揖:“臣弟见过皇兄,皇嫂。”
宁瑾朗声笑了起来,然后又佯装不悦地说道:“你每回都如此,去年早早就退了场,说是要去会美人。今天来得晚了,可又是被哪家的美人缠住了?”
去年……
江颜一手抚着额头,敛眸静静盯着桌上的几盘精致点心,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宁瑾这么一说,把江颜的思绪给拉到了去年。她约了宁云河在远栈桥上一同看烟花,可惜最后却并不怎么尽如人意。
她想起来,去年除夕夜的时候,宁云河确实是从宫里回来的。
宁家的皇族子孙稀薄,到宁瑾这一代,只有少数几个弟兄罢了,一个长公主远嫁和亲,幺弟早夭,还有一个亲王在宁瑾登基时便退守边境,再不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