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回到药王谷,第一件事就被罚的天昏地暗。
黎凤君一脸痛心说起那日发现嘟嘟不见,“我以为你被熊吃了,我差点儿就要给你家里写信给你办葬礼了!”
嘟嘟拿着笔,生无可恋的写下‘天道酬勤’,哦了一声。
她抬头,“所以,师父,可以换四个字吗?”
黎凤君又唾沫横飞,情绪激愤,“你走就走了,还挖了你师叔的坟!你不要狡辩,我都看见你的铲子了!”
嘟嘟一点儿都不狡辩,一口认下,“所以,师父,可以换四个字吗?”
黎凤君低头对上了一双诚挚的眼睛,他的激愤像是被兜头罩了一个盆,现在就是憋闷,十分憋闷!
然后老头报复的叉腰吼回去,“不行!”
摔上门走了。
半夜静阳就来了。
熟练的拿过嘟嘟手里的笔,照着她的字迹写了起来。
半晌,门口窸窸窣窣的探出一个脑袋,静阳看过去,居然是凡之师兄。
“师兄?”
凡之进来,也十分自觉的找了一个位子坐下,拿过纸和笔,右手执笔,低头就是写。
静阳欸了一下。
凡之莫名抬起头看她,静阳手里试图将嘟嘟写的纸递过去,“嘟嘟的字……”她找了一个委婉的说法,“有些特别,你照着这个写。”
嘟嘟在一旁撑着胳膊吃东西,嘴巴含含糊糊的说,“不用,凡之师兄老熟练工了,以前多出来的字帖都是他帮忙抄的。”
曲凡之还觉得自己做的很隐蔽,不会被人发现,没想到居然早就被看破了。
静阳瞪大眼睛,真是没看出来啊,猜想过是墨川都没想过是凡之。
这男孩儿以前可从来都不会主动和她和嘟嘟说话的,早说你是自己人啊,偷吃就不躲着你了,我还以为你会举报我俩呢。”
曲凡之动了动嘴,“不能再偷长老们的鸡了,会被发现的。”
静阳:……
这都知道?!!
门口又来了一人,墨川手里拎着茶水和点心。
他看到屋里除了嘟嘟和静阳,居然还有凡之,下意识将自己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藏。
嘟嘟看他,高兴的招招手,“快来快来,早干早完活儿。”
墨川迟疑的靠近,看到凡之左手拿笔,写下一个又一个的丑字儿,顿时明白,他不是来帮忙的,他是来加入一个犯罪同伙的。
他自备的用来醒神的茶给大家分了,烛光下,每个人都很忙。
嘟嘟就在轻声的翻页声中睡着了。
日子就在罚与被罚,逃跑与正在计划逃跑中过去。
嘟嘟九岁这一年,玉雪师姐跟着一大批师兄师姐出谷了。
离开的时候玉雪十分大气的说,以后她一定混出个人样,到时候嘟嘟出门她罩着了。
毕竟她在这里,除了师父,与嘟嘟的来往是最多的。
嘟嘟笑嘻嘻的答应,默默地伸手讨要信物,“空口无凭啊师姐。”
玉雪啧了一声,就她机灵,倒也真从腰间掏出一个玉坠子给了她。
嘟嘟一看,这不是师父上个月给她的吗?
玉雪一点儿没不好意思,“别太感动,值不少钱呢。”
嘟嘟只好犹犹豫豫的塞进了她满是把宝物的口袋里,这玉坠子与其他珍玩格格不入。
玉雪走了。
谷里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小弟子,一个个脑袋都毛茸茸的,探头探脑。
嘟嘟十岁的时候,静阳被黄铎玄带走了。
黄铎玄这个老东西,上次明明说跟着自己一起去找怀峻熙的,可哪知道他许久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居然带回来一个温温柔柔的师娘。
师娘人不坏,就是太接地气了,温柔且强大。
照师娘的话讲,就是单身太久了,家里家外干起活儿来都嫌黄铎玄多余。
黄铎玄每次被说多余就恼,但没人哄他。
师娘笑眯眯的,但从来不递台阶让他下,时间长了闹脾气的黄师父就知道自己只是师娘找来搭伙过日子的,他一眼看中的女人压根没看上他。
所以,黄铎玄计划每天开屏,试图让师娘喜欢上他。
可惜了,师娘都生了也没看上他,倒是师娘细心为静阳想过,觉得黄铎玄没尽好一个师父的责任,静阳十五六岁了居然还总是在药王谷待着,既然不嫁人,就得赶紧出门学本领。
黄铎玄走的时候丢下了嘟嘟。
理由是嘟嘟是颗炸药,他没能力带着。
嘟嘟咬牙切齿,这个老废物居然嫌弃自己的是炸弹!
于是十岁的这一年,过年的嘟嘟只有一封封的信可以看,但没了总是一起犯罪的小姑姑。
寂寞。
但是这一年,庆国皇帝垂垂老矣,已然是没有力气再做皇帝了,于是立常思正为皇太孙。
于这一年的十一月继位。
四年,足够常寅培养常思正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
而常思正十八岁,是成熟的年纪,做皇帝无人有意见。
新皇已定,常鸿轩倒是被人在背地里说三道四,他的无能似乎被皇帝的这一举动完全证实了。
但是常鸿轩自己倒是不那么在意,没了太子的名头,他就是一个闲散王爷,别人说他无能,他就大方承认,而且还亲自跑去宫里求老皇帝将自己封为闲王。
他是自己去街巷读的圣旨,乌泱泱的人跪了一大片,他念完以后将圣旨收起来,道,“皇太孙自幼聪慧过人,勤勉好学,心有丘壑,少年时便屡次遇事不避,谋深虑远。他确实比我优秀,也更适合做好皇帝,所以我没有意见,也没有不服,有心之人也不必说挑拨的话,等皇太孙继位时,我会自请去外游历山川,为皇太孙效劳。”
常鸿轩这事儿做的坦荡,就差写着老子连脸都不要了,看你们这些说难听话的还能咋?
等他回家,姬蓝破天荒的吃饭的时候给他布菜。
“倒是委屈你了。”
常鸿轩给自己倒了一口酒,下肚后长叹一口气。
强撑的豁达被妻子仅仅几个字击碎。
委屈,怎么会不委屈呢。
儿子做皇帝他没有不高兴。
他在意的是他明明也很努力的走到了现在,没人说一句辛苦,听到的只有冷嘲热讽。
其实直到现在,小时候与命运抗争的那些日子都变成噩梦,不曾在他的世界里消失过。
那种做什么都失败,多认真都会有纰漏的挫败一次次的打击他。
若不是他总是告诉自己,是太子就得担起责任,他估计早就畏缩在失败的阴影里不肯做任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