缴费窗口昏黄的灯光下,
林东耀和张春兰抖着手翻遍了所有的口袋,
凑在一起,
只有一把皱巴巴的毛票、分票和几张零散的粮票,
加起来勉强够十块。
出来太着急了,
竟然忘了带钱来。
林东耀眼睛赤红,
猛地一跺脚,
从贴身穿着的破旧汗衫最里层,
掏出一块用脏兮兮的红布紧紧包着的东西。
他哆嗦着打开,
里面是一枚金戒指。
是母亲临死前留给他的。
“同志,这个……这个先押给您行不行?”
“能抵多少是多少?”
“我细佬等着救命啊!”
林东耀的声音嘶哑,
把金戒指连同那点零钱一起塞进缴费窗口的小洞里,
眼睛死死盯着里面面无表情的收费员。
窗口里戴着套袖的中年女人瞥了一眼金戒指,
面无表情地把它推开:
“医院不收这个。只收现金。”
绝望,
像冰冷的藤蔓,
再次缠绕上来。
就在这时,
林东耀猛地想起了什么!
他一把抓住张春兰的胳膊,
急切地问:
“春兰!秀珠!秀珠到底怎么回事?“
“红苑电话里说没接到人,到底怎么了?”
“她人在哪儿?”
“我听说你找三弟他老婆借了五百块钱给她。”
“让她先把钱寄回来救命啊……“
张春兰被大哥抓得生疼,
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
“大哥……都怪我……都怪我啊!”
“我……我忘了给她办边防证!”
‘我以为有身份证就可以了……’
“红苑说……说没在车站接到她……”
“人……人丢了!找不到了!”
“西耀他……他又这样……我……我该怎么办啊……”
“人丢了?!”
林东耀深吸几口气,
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
他蹲下身,扶起瘫软的弟媳,
“春兰!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西耀的命等着钱救!”
“秀珠的下落也得立刻去找!”
“你在这里守着西耀,我去打电话!找红苑!”
80年代,
公共电话亭还没有在潮州地区普及,
林东耀转身,
脚步急促地冲向护士值班室,
隔着玻璃朝里面的值班护士喊道:
“同志!”
“能不能麻烦借电话用一下?”
“家里有急事!”
护士正在抄写病例,
抬头看了他一眼,
见他急得满头是汗,
指了指桌角那部黑色电话:
“用吧!”
“长话短说,别耽误我们的事。’
他几步跨过去,
手指因紧张有些发抖,
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小本子,
上面记着女儿林红苑在深圳的电话号码。
他抓起冰冷的黑色话筒,
使劲对着那几个数字转了几圈,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
空洞的忙音。
过了一会,
电话接通了!
“喂?谁啊?大半夜的!”
电话那头传来林红苑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
“红苑!是我!你阿爸!”
“你二叔他吐了很多血了!”
“现在县医院!医生说要拍片,可能还要转院!”
“要很多钱!”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
紧接着传来林红苑倒吸冷气的声音:
“啊?二叔他……”
“现在没时间细说!”
林东耀打断她,
“你先寄点钱过来!”
“还有秀珠!”
“秀珠她根本没办边防证!”
“你二婶以为有身份证就行了!”
“她肯定是被卡在检查站了!”
“你现在就去南头检查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