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流声褪去,
激昂的旁白顺着喇叭漫出来:
“一九三七年的哈尔滨,松花江结着厚冰,日寇的铁蹄踩在中央大街的方石上……”
是王刚演播的《夜幕下的哈尔滨》,
这几天午夜档总播。
不知过了多久,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前方终于出现了几点微弱却刺眼的光亮,
隐约可见简易岗亭和巨大铁门的轮廓。
“前面就是南头检查站了!”
司机哑着嗓子说了一句,
放缓了车速。
林红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摇下车窗,
不顾灌进来的冷风和尘土,
睁大眼睛拼命搜寻。
检查站入口处亮着惨白的灯光,
照得周围一片狼藉。
几辆破旧的中巴车停在不远处。
岗亭外,
几个穿着橄榄绿制服的身影在晃动,
还有一小撮人聚集在铁丝网围起的“等候区”附近,
影影绰绰,
看不真切。
“就停这儿!停这儿!”
林红苑不等出租车完全停稳,
就推开车门,
抱着女儿就朝着检查站岗亭狂奔而去。
南头检查站依然喧嚣、混乱、尘土飞扬。
巨大的铁栅栏门像一道冰冷的闸口,
分隔着希望与现实。
卡车轰鸣着排队等待检查,
扬起漫天黄尘。
空气里混杂着柴油、汗水和某种铁锈般的生硬气息。
“同志!同志!打扰一下!”
她挤开几个正在询问的旅客,
冲到岗亭窗口,
急促地拍打着窗框,
“我想打听个人!”
“白天从潮州来的车!”
“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个子跟我差不多。”
林秀珠一边比画着,
一边噼里啪啦地说着:
“穿着碎花衬衫,塑料凉鞋!”
“拎着一个红蓝白格子的胶袋。”
“还抱着一个这么大的竹筐!”
岗亭里坐着一个年纪稍大的工作人员,
正端着印着“为人民服务”红字的搪瓷缸喝水,
年纪大了,
值夜班有点熬不住了。
他被林红苑的快语速和夸张的手语动作吓了一跳,
水洒出来一些。
他皱着眉头,
有些不悦地放下缸子:
“小姑娘?”
“潮州来的?”
“带着一个竹筐和一个蓝白胶袋?”
他努力回忆着,
但南头检查站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
大部分人都是拿着这些行李的。
他哪里记得住。
他摆了摆手:
“你说的这样的人,我们这里每天有好几百个呢!”
“不记得……”
“没见过……”
工作人员无情的几个字,
让林红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张了张嘴,
还想再追问些什么,
可看着工作人员那副不耐烦的样子,
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怀里的女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小孩子对表情的感知最敏感的。
此刻被妈妈紧张的脸色吓到,
小声地啜泣起来,
温热的眼泪蹭在她的脖颈上,
烫得她心里一阵发紧。
她抱着女儿,
茫然地站在岗亭前,
周围的喧嚣像是潮水般涌来,
卡车的轰鸣、
旅客的争吵、
孩子的哭闹……
所有的声音都搅在一起,
刺得她耳膜生疼。
她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茫茫人海,
该去哪里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