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打湿了骑楼的青石板,
许曼卿拎着藤箱走出商行时,
巷口的灯笼还亮着。
许文磊替她掀开厚重的棉布门帘,
门帘上绣的“财源广进”四个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到了就打个电话。”
周玉君的声音带着哭腔,
“晚上坐车凉,记得给念安加件衣裳。”
许曼卿回头挥了挥手,没敢再多说。
回程的汽车上,
念安趴在许曼卿怀里睡着了,
小手里还攥着外公给她的大白兔奶糖。
许曼卿望着窗外掠过的夜色,
心里清楚,
这回去面对的,
不只是混乱的账目和陈松标的刁难,
还有陈家那堵无形的墙。
但她不怕!
就像父亲说的,
算盘珠子是圆的,
可账本是方的,
她许曼卿的人生是方还是圆,
必须得她自己说了算!
许曼卿以为阻碍自己事业发展的只有陈敬棠和婆婆的老观念,
殊不知,
社会对女性的恶意远远不止于此。
陈东雷去汕头接许曼卿的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大东村。
大东村的晒谷场边,
几个婆娘凑在老槐树下纳鞋底,
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东家长西家短的。
这里是大东村的信息情报交流中心,
也是造谣一张嘴,
辟谣跑断腿的始发地。
眼睛却瞟着村口的方向,
嘴里的话像淬了毒的针。
“听说没有?许曼卿和陈敬棠吵了一架,回汕头娘家去了……”
“结果,你们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陈敬棠没去汕头接人,我们村的陈书记去了……”
“可不是嘛……”
“许曼卿人长得漂亮,那旗袍穿得……小蛮腰掐的哦……”
“我们的东雷书记也正直壮年,两人天天在那村委办公室嘀嘀咕咕的……”
“可不是嘛,好几个晚上,我看村委办公室的灯都亮着……”
“孤男寡女的,夜深人静……”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哄笑盖过去。
这些话像长了翅膀,
从村头飞到村尾,
掠过猪圈鸡舍,
最后稳稳地落进两处院子。
陈东雷的媳妇李金苑正在灶台前剁排骨,
准备做一道广东名菜——鼓汁蒸排骨,
听见隔壁媳妇串门时说的闲话,
手里的菜刀“哐当”一声掉在面板上。
她红着眼冲出厨房,站在院门口叉着腰骂:
“哪个死八婆!嚼舌根的烂了嘴!”
“我家东雷是村支书,曼卿是村委的账房先生,我男人去汕头那是接曼卿回来算账的!”
“你们这群长舌妇,眼里就只有床上那点破事!”
“活该你们一辈子就只会伺候男人,一点屁本事没有!”
骂归骂,
心里却像被塞进一团乱麻。
她自然是无条件相信丈夫的,
知道他坚持想搞什么村集体企业,
遭受到了多大的压力。
而陈敬棠家的堂屋里,
气氛更是降到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