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勇合上铁皮盒,发出哐当一声响。
他摸出半包皱巴巴的南洋双喜,
抖出一根点上,深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略显疲惫的脸。
“可怜?我看她劲头足得很。”
他吐着烟圈,眯起眼,
“那眼神,跟你刚来深圳那会儿有点像,认死理,不服输。”
“她染那布,是有点门道,跟机器打出来的不一样。”
“马老板那种识货的人能看上,不稀奇。”
“话是这么说,可一个姑娘家,风吹日晒的,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林红苑皱着眉,
“我还是觉得来店里安稳。这年头,摆摊的哪个不是提心吊胆,城管来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安稳?”
李晓勇嗤笑一声,弹了弹烟灰,
“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店里是安稳,能发大财?”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
“再说,咱这店……光靠卖这几台录音机电视机,能挣几个钱?真正来钱的……”
他话没说完,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林红苑一眼。
林红苑立刻明白了,
脸色微变,下意识地也压低了声音:
“那边……最近有消息没?海上还太平吗?”
李晓勇正要开口,卷帘门忽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
笃、笃、笃。
节奏很特别,两短一长。
李晓勇眼神骤然一紧,
迅速把烟摁灭,
对林红苑使了个“别出声”的眼色,
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
沉声问:“谁?”
“勇哥,是我,家栋。”
门外传来一个压低了的男声,
带着明显的潮汕口音。
李晓勇明显松了口气,但又很快皱起眉头。
他熟练地拨开一道门缝,往外看了看,这才哗啦一下把卷帘门推上去半人高。
一个瘦高的身影敏捷地钻了进来。
来人约莫十五六岁,
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外套,
头发剃得极短,
几乎见青皮,
脸上带着常跑海的人那种特有的黝黑和风霜痕,
眼神却很亮,透着股机警和不安分。
他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人造革手提包,边角已经磨损得发白。
“你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了?”
李晓勇迅速拉下卷帘门,语气带着责备,
但更多是紧张,
“不是说好了最近风声紧,少碰头吗?”
黄家栋把沉甸甸的提包小心地放在墙角,
用几个空纸箱略作遮挡,
这才直起身,抹了把额头的细汗,
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微黄的牙:
“勇哥,我也不想啊。刚靠岸,听说‘水鬼’(指缉私人员)这两天在盐田那边查得特别凶,码头上都是眼线。”
“我那窝棚不敢回了,想到你这儿最稳当,先避避风头。”
他说着,这才注意到店里的林红苑,
连忙收敛了些随意,礼貌地点点头:“嫂子好。”
林红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勉强笑了笑:
“是家栋啊,好久不见。吃了没?锅里还有点剩饭。”
“吃过了,谢嫂子。”
黄家栋摆摆手,注意力很快转回李晓勇身上,
“勇哥,这次差点栽了!”
“那帮‘水鬼’鼻子比狗还灵,幸好我航线熟,绕得快,货没事。”
他指了指那个提包。
李晓勇没先看货,
而是走到窗边,
再次警惕地撩起窗帘一角往外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