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婉啊,不是婶子说你,你这命啊,是真苦!”王桂芳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又透着股幸灾乐祸的劲儿,“你看看你,又生个赔钱丫头!这都仨了!搁谁家男人受得了这个?再看看你家李子明,啧,不是我说他,除了喝大酒打老婆,他还能干点啥?一个大老爷们,连老婆坐月子的鸡蛋都抠抠搜搜,我瞧着都替你臊得慌!这日子,啧啧,真是没个头儿喽!要我说,趁早……”
后面的话被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打断了。
李子明一步跨上两级台阶,手里的竹篮重重地顿在自家门口那张摇摇晃晃、布满油污的小饭桌上。
竹篮里那包得方正、渗出油渍的肉块和满满一篮子鸡蛋,像两颗无声的炸弹,瞬间把狭小昏暗的屋里凝固了。
王桂芳正叉着腰,唾沫横飞地对着坐在床沿、抱着小女儿李柔的苏小婉指指点点。
苏小婉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被自己咬得死死的,身体微微发抖,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怀里的小婴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压抑,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大女儿李悦和二女儿李欣像两只受惊的小兔子,紧紧依偎在妈妈腿边,小手死死揪着妈妈的衣角,惊恐地看着唾沫横飞的王桂芳。
李子明这一下,让所有人都猛地转过头。
王桂芳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后面那些恶毒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桌上那包油光发亮的肉和那一篮子鸡蛋,脸上那点假惺惺的“同情”瞬间被震惊和难以置信取代。
李子明根本没看她,他眼神直直落在苏小婉身上。
她的脸白得像纸,身体微微发颤,嘴唇被咬得没了血色,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屈辱、麻木,还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濒临破碎的绝望。
这眼神,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李子明的心窝。
他猛地转过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向呆若木鸡的王桂芳,声音不高,却像冰碴子一样冷硬,带着一股压抑到极点的怒意:
“王桂芳,你他妈给老子睁大你那对狗眼看清楚!”他指着桌上那包肉和鸡蛋,每一个字都像砸在水泥地上,“老子半天功夫挣的!够不够给我老婆孩子补身子?够不够堵上你那满嘴喷粪的臭嘴?嗯?老子有没有本事,用得着你个长舌妇在这儿指手画脚?滚!”
最后那个“滚”字,像平地一声炸雷,震得整个小屋子嗡嗡作响。
王桂芳吓得浑身一哆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是开了染坊。
她看着那实实在在的肉和蛋,又看看李子明那双喷火的眼睛,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半天赚的?就李子明?这怎么可能!可那肉和鸡蛋就明晃晃地摆在那儿!
“你…你…李子明你少在这儿唬人!谁知道你那钱哪儿来的!指不定是……”王桂芳色厉内荏地尖叫起来,可话没说完,就被李子明那骇人的眼神逼得咽了回去。
“滚不滚?”李子明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慑人的压迫感。
王桂芳吓得脖子一缩,脸上火辣辣的,又羞又恼,在邻居们或明或暗的注视下,再也待不下去。她恨恨地剜了李子明和苏小婉一眼,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走着瞧”、“发横财没好报”之类的话,臊眉耷眼地撞开门口看热闹的邻居,灰溜溜地冲下了楼,那肥硕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楼道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