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援朝没理会任何人,径直走上前,像个给病人看病的老大夫。
他先是围着机器转了一圈,然后伸出粗糙的手指,在机身上敲了敲,侧耳听着回响。
他又蹲下身,仔细检查每一个阀门和接口,用手拧了拧,感受着里面的松紧。
最后,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外壳是难看了点,”张援朝吐出一句话,“但里面的罐体和铜阀,都是好东西。能用。”
李子明的心,瞬间又活了过来。
“老板,这东西,怎么卖?”他转向那个油污脸的男人。
男人吐掉烟头,伸出五根手指:“这个数。”
五十块。
李子明还没开口,张援朝先哼了一声。
“五十?你抢钱呢?这玩意儿放你这儿就是一堆废铁,除了我们,谁会要?你看这锈的,买回去能不能用还得两说。”
“哎,话不能这么说,”男人搓着手,“这可是正经设备,不是破铜烂铁。”
“二十。”李子明直接砍了个对折都不止的价。
“二十?小兄弟,你开玩笑呢!”男人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我们就这点本钱,想干点小买卖糊口饭吃,”李子明开始卖惨,“大哥你也是个爽快人,给个实诚价,我们马上就拉走,不让你这宝贝再占地方吃灰。”
“那不行,太低了,最少四十五!”
“二十五。”
“四十!”
“三十。”
来回拉扯了十几分钟,唾沫星子都快说干了,价格最终定格在一个数字上。
三十八块。
男人咬死了,一分都不能再少。
李子明和张援朝对视一眼,都清楚这已经是底价了。
可三十八块,对他们来说,依旧是个天文数字。
李子明把兜里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摊在手上。
连着钢镚儿,一共是三十五块六毛二。
还差两块三毛八。
赵大刚的表哥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点不耐烦。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张援朝,解开了自己中山装最里面的一个扣子,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绢包着的小包。
他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毛票和角票。
他仔细数了数,抽出三块钱,拍在李子明手上。
“我这儿还有点。”
凑齐了三十八块钱,他们几乎是把身上最后一个钢镚儿都掏空了。
三个人,两辆破自行车,硬是把那个一百多斤的铁疙瘩,一步步从城南推回了棚户区。
回到那间破棚屋,张援朝顾不上歇,立刻开始摆弄那台宝贝设备。
“气瓶呢?”他问。
“我打听好了,黑市有,五十斤的,押金十块,一瓶气十五。”李子明早就做好了功课。
“先去弄一瓶来。”
钱没了,但路子不能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