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里不再有喧哗,取而代之的是张援朝不耐其烦的讲解声,老师傅们严厉的喝骂声,以及新工人们紧张的应答声。
然而,到了第二天下午,新的问题又来了。
赵大刚满头大汗地跑进车间,把李子明拉到角落。
“老李,出事了!”
“怎么了?”
“城西那几家小汽水作坊,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咱们招工的事。今天派人守在咱们胡同口,专门堵咱们下班的新工人!”赵大刚压低了声音,又急又气。
“堵人干什么?”
“挖墙脚!”赵大刚一拍大腿,“他们给的价比咱们高!说过去直接就是正式工,一个月给三十五块!咱们这儿的学徒才二十八!已经有几个小子动心了,在那边打听呢!”
张援朝也听到了,气冲冲地走过来:“这些混蛋!咱们辛辛苦苦教技术,他们倒好,跑来摘桃子!简直是强盗!”
“不行,老李,咱们得想个办法!”赵大刚说,“要不,咱们也给新工人涨工资?不能让他们把人给挖走了!”
李子明没有说话。他看着车间里那些正在被师傅手把手教着操作机器的年轻身影。有的聚精会神,有的还在笨手笨脚。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赵大刚和张援朝都以为他没主意了。
“老张,你觉得我们教出来的工人,值多少钱?”李子明忽然问。
张援朝愣了一下,想了想说:“要是能把我这套德国技术学个七七八八,在海城任何一个汽水厂,都是顶级师傅!”
“那就行了。”李子明脸上看不出任何焦虑。
他转向赵大刚,说出了一句让两人都无法理解的话。
“让他们挖。”
“什么?”赵大刚怀疑自己听错了,“老李,你没发烧吧?人都跑光了,咱们拿什么生产?”
李子明摇了摇头。
“跑不了多少。想走的,留不住。为了眼前几块钱就背信弃义的人,就算今天留下来,明天也会因为别的事走。这种人,我不要。”
他看着两个兄弟不解的表情,继续说。
“我需要的,不是一百个只为了混饭吃的工人。我需要的是一百个能跟着我们打天下的兵。这是一场筛选。愿意被几块钱收买的,让他们去。留下的,才是我们峰牌汽水厂真正的根基。”
李子明说完,不再解释,转身走回了车间中央。
生产恢复后的第五天,一个尖利的声音划破了二号车间门口的繁忙。
“李厂长!赵主管!你们的汽水呢?说好今天早上送到的,我铺子门口的队伍都排到街口了,你们人影子都没有一个!”
是城南合作社的孙经理,他满头大汗地挤进来,脸上全是焦急。
在他身后,堆积如山的木箱已经占满了半个院子,里面装满了灌装好的峰牌汽水,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可负责运输的几辆板车和三轮车,却还停在原地,车夫们懒洋洋地抽着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