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刚立刻把矛头转向他:“老张,我不是怪你。但你得告诉我,我什么时候能拿到货?河北的单子,三十万箱冰红茶,你今天必须给我!”
“不可能!”张援朝立刻回绝,“今天的所有产能,都要优先供应江苏市场。这是上周开会定好的!江苏的经销商预付款打得最多,离我们又近,必须先稳住。”
“狗屁!”赵大刚爆了粗口,“河北的市场比江苏大三倍!我们好不容易才撕开一个口子,现在断货,前面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你懂不懂市场!”
“你懂市场,你懂生产吗?”张援朝也火了,“生产线调整一次需要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为了你一个河北,我把整个华东市场的排期都打乱?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我的责任就是把东西卖出去!你的责任就是把东西造出来!现在我卖出去了,你造不出来,就是你的问题!”
“你……”
“都给我闭嘴!”
一声暴喝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李子明站了起来,他把手里的电话听筒重重地砸回电话机上。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李子明,他很少发这么大的火。
“吵!接着吵!”李子明环视一圈,从赵大刚看到张援朝,又看到办公室里每一个不知所措的员工。“把问题都推到对方身上!销售怪生产,生产怪销售!问题就能解决了吗?订单就能自己飞到经销商仓库里去吗?”
赵大刚和张援朝都低下了头。
“大刚,你没错。市场等不及,经销商的耐心是有限的,我们必须尽快交货。”
他又转向张援朝。
“老张,你也没错。生产有自己的规律,机器和人都有极限,不能凭空变出东西来。”
李子明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错的是我。”
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们就像一个只有胳膊和腿的巨人,却没有一个能指挥它们的大脑。每个人都凭着一股热情在往前冲,但我们冲向哪里,怎么冲,谁来协调,全都是一笔糊涂账。”
他指着桌上那堆混乱的单据、电报。
“这个单子谁负责?那个问题谁处理?到现在,我们连一个清晰的部门划分都没有!一个命令下去,三个人去执行,或者一个人都找不到!公司不是靠我们三个人连轴转就能撑起来的!这艘船太大了,我已经抓不住舵了!”
李子明说完,无力地坐回椅子上。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巨大的压力压垮了。这不是钱的问题,不是技术的问题,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无力感。公司这艘船,有失控的危险。
“半小时后,所有人,会议室开会。”他丢下这句话,不再看任何人。
深夜十一点。
厂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李子明一个人站在一块新立起来的白板前,上面画着一个简陋的组织结构图。最顶上是他的名字,线条,连接着采购、生产、销售、财务、后勤等一大堆名词。
他用红色的笔,在赵大刚和张援朝之间画了一条粗粗的横线,又在他们和自己之间画了一条。这三条线,构成了一个封闭的三角。这就是峰牌现在的管理核心。一个靠兄弟情谊和个人能力撑起来的草台班子。
在海城,这个三角坚不可摧。
可面对全国市场这一千多万的订单,这个三角已经处处漏风。
他感觉自己像个救火队员,哪里着火就去哪里。今天协调生产和销售的矛盾,明天去银行谈贷款,后天还要处理原料供应的问题。他分身乏术,而赵大刚和张援朝也一样,他们被牢牢钉死在了各自的领域,每天工作超过十八个小时,却依然堵不住涌现出来的各种漏洞。
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地带,在这个三角的空隙中形成了。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