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里。
路边的菩提树高了几尺,地上的沿阶草又开出白色的细碎小花儿。
时光走了很远,他们长大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在车邻的日子平静得像流水一样。
因为南河怀着身孕,爷爷不怎么让南河和碰手机电脑之类的东西,南河的生活与古人没有太大的区别,好在南河性子淡,每天读读书,逛逛园子,练练书法,倒也不觉得无聊。要是换了沐兰兰,恐怕早就急出病来了。
莫辞有空便来看他。倒是北辰,好像在上海扎了根一样,一出差就是几个月。之前沐兰兰中途回来一趟,看了南河后又匆匆赶回去。北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你就放心吧,到你预产期前,无论多忙,我一定回来看着你生孩子,行了吧?”
这是托沐兰兰带回来的话。
不知不觉已经过三个月。这一天夜里,下着大雨,电闪雷鸣的。
南河喜欢雨声。在她看来,大自然的声音再喧嚣,都能让她感觉到宁静。这样的雨夜,正宜读书。
南河从爷爷的书房里取了一本诗集,是黄仲则的《两当轩集》。南河一直很喜欢这个诗人。
黄仲则是清朝乾隆年间的著名诗人,他与纳兰性德并称为清朝的诗词双璧。可惜,他的社会地位没有纳兰性德尊崇,经历也没有纳兰性德那样传奇,所以当下众人只知道纳兰容若,却很少人有人听说过黄仲则的名字。即使,他的诗文早已是家喻户晓,譬如“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南河喜欢他的诗。
黄仲则的诗中总是充斥着挥不去的无奈之情。这种无奈,也许有的时候南河并不能够感同身受,但是,他的诗总是美的,每一个词句,都仿佛带着轻轻微微的凉意,是一种在秋天银杏树下的井水里泡过一夜后深入骨髓的凉意,总是能让南河找到宁静。
正好读到一句“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响起了敲门声。南河将竹书签夹进去,合上书,理好流苏,再去开门。
门外封源撑着一把大伞,在雨里站着。见她开门后,将书中的一个信封递过来。
“大小姐,我身上湿气重,就不进屋子了。这是少爷托人带回来的,他今天下午才回来,公司那边的事情又脱不开身,说明天来看你。”
南河谢过,连忙进屋坐到了灯下,信封上沾了几滴雨,好在是牛油纸,没有渗进去。南河用袖子揩了。
正面是一行竖排的字:“段南河启”。难得一本正经。字龙飞凤舞,很漂亮,这都是得益于段仁的栽培,南河与北辰写得一手好字,毛笔字也是极佳。
南河一笑,打开信封,伸手进去抽出一页折起来的浅棕色信纸。
哎呀,也不怕麻烦。
展开信纸:
段南河:
你穿越了吗?打了几百个电话都不晓得回!算了,不必多说,我宽宏大量,就原谅你了。如果不是我日理万机,实在太忙,一定去看你。你肚子里的小球长大了没有?快点快点,想想有人要叫我舅舅,我就好开心。
还有,明天我去车邻,准备好迎接我吧!
你的大哥,段北辰
南河无语地摇摇头,就这点内容,压根儿就没有重点,有必要劳烦他一个整天只用键盘的大经理提笔吗?还麻烦这么大年纪的封源叔跑了一趟。
“这个笨蛋,非得写什么大哥,明明就是弟弟嘛。”南河把信贴在胸膛,心里暖得不像话。
想着,要是把这封信公开,让公司员工们看看老板的傲娇小弟模式,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呢?
南河不禁笑出声。
她在角落里找到手机,已经没电了。本来准备回个电话给北辰的,不过雷电太大了,南河想着,明天再说吧。
她得告诉他,我也很希望能有人叫我姑姑呢。
手指轻轻点在屏幕上,南河有些心疼。世人都羡慕北辰出身好,可是年仅二十五岁就独当一面的背后,谁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呢?
南河将信纸重新折好,装进信封里,关上灯,睡觉了。
大雨倾盆而至,垂柳在雨里弯了腰,假山上开出了雨花,荷叶擎不住伞盖,俯身在水面上。
整个车邻都笼罩在一片酣畅淋漓的盛夏里面。
莫辞一边听着雨声,一边收拾东西。
“莫导,下这么大雨,你还回家去啊?”
莫辞在大学读了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后从事文学创作,几部小说被改成影视作品时,他都是自己操刀改成剧本。这一次作为副导演,在剧组里忙了大半年,总算有了两个月的假期,他当然要迫不及待赶回去了。
“嗯,是要回去,“哎呀,莫导这是要回去陪老婆吧?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离预产期还有十五天。”他是数日子过的。
和莫辞稍微熟悉的工作人员要他请吃饭,都起哄。莫辞高高兴兴地答应了,随后和大家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