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莫辞平常不撒谎。可是带着绝望的心情回去面对慎之对南河来说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姐姐啊,你既然把过去忘得干干净净,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不,不可能。
常莫辞告诉自己,不可能的,她已经嫁入张家,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他只能期盼再给她多一分希望。
他只能如此。
不一会儿,张家的马车就来接走了南河。临走前给常府留下请柬,后天张家小少爷办满月宴。
常莫辞想,来日他娶妻一定要娶贤,而后白头到老,齐眉举案。
南河坐在马车里,一路安安静静,简欢坐在外面,除了与车夫随从客气几句话,也是说不出一个字。虽然张家来的人很努力地想要活跃气氛,南河与简欢仍然是心情压抑。
后来没有人说话了。
进了张府,却没有走正门。从侧门进院子,下了马车由侍从领着,几十步的路就转进了花园,再穿过一个满月花门,又进了一个院子。南河没有仔细看,直接进门。
轿夫退下,简欢领着南河回房。
南河觉得,自己如果回“家”,公公婆婆应该来露个面,就像莫辞的爸爸妈妈一样,不是要求长辈迎接晚辈,而是希望感受到家的温度。可是这次似乎不然,难道是古代媳妇就是这个地位?
正想着,前面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竟然是张少爷。
他一直在等着她吗?
他还是温文儒雅的样子,一身竹青色衣裳,腰间佩戴着驼色香囊。他低眉站在门前,沉默着,仿佛在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南河左右看了看。
这是一个半封闭的院子,院门正对着厅堂,进门一条约摸三米宽的路直直延伸到厅堂,两边分出两条稍微窄一点路分别通向东西厢房。路的两边种着花草树木,郁郁葱葱,茁壮茂盛,恰好他在一颗月桂树下,婆娑的树影夹着十点左右温暖的阳光落在他的头上,肩膀上。
南河犹豫一刹那,还是决定上前。正准备走过去,简欢在后面扯了她的衣袖一下。
“没关系的。”
南河轻声说了一句,而后步履坚定地向他走去。
也许她不够坚强,此时她的心里是紧张的。可是她知道不能逃避,这个人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是她以后的日子里必须要面对的人。
他一开始站在原地,垂首。后来抬头看见南河向自己走来,他往树下避了避,一只脚已经不在路面上。
南河逼近,他低着头,耳廓渐渐充血似的红。再尽力往旁边退一点儿吧,再退一点,两只脚都踩在草地上了。
南河逼近他。
“听说你回来了,恰好我今天刚刚到这里。”
他有些惊愕困惑,微微抬头,一张脸涨得通红。
南河开口:“首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择离家出走,可是既然回来了,就应该把话说清楚,是不是这个道理?我倒是不怪你,不过我更希望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看你的样子,实在不像是那种抛妻弃子无所顾忌的人。”
他似乎是想说话,却支支吾吾,欲言又止,说不话出来。
南河不解。
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他好像不敢说话,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南河皱眉,觉得自己应该帮帮他,也算是拉近二人之间的关系,遂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虽然我不记得了,好歹你也是我的丈夫,有什么事情大可以告诉我一声,我或许能帮你点什么,你说对不对?”
他的呼吸开始不稳,目光颤抖。
“你怎么了?”
南河平常不轻易与陌生男人有身体接触,不过和这个张少爷好像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他看起来真的不像一个抛妻弃子的混蛋,却像一只无助的小兽。明明是二十多的年纪,却有着少年特有的青涩与迷茫。
像弟弟一样。
南河心里有一个角落柔软起来。那些北辰年少时对她的依赖一幕幕回放在脑海里,她拉起张少爷的手。
冰凉,白净,纤瘦,骨节分明。
他木在原地,一双眼睛直愣愣看着南河,仿佛已经放弃思考。
他的眼睛很好看,完美的小鱼形状,养着灰色的瞳仁。眼球上好像盖了一层水凝成的膜,如果真的是有水,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水。
“你要是有什么苦衷,不妨与我说一说?如果你不愿意也罢……”
忽然从屋子里冲过来一个人,南河还没有看清他脸,就被那人硬拉进怀里扣紧了。她的身体转了一百八十度,对着简欢,她看见简欢脸上奇怪的表情,需要把“惊恐”“激动”“欣喜”“悲伤”按照十分精准的比例调配才能呈现出这种效果。
南河下意识地要挣脱,可是他抱的太用力,她满腹疑惑。
那人抱着她,微微转身,对着张少爷。张少爷此刻已经是满脸诚惶诚恐,俯身行礼道:“寻辰见过大哥。”
大哥?
他的大哥?!
南河心里一颤,原来……张家不止一个少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