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大步朝侧堂方向走,在廊庑下遇到折返回来的裴鹤铭。
少女眼眶微润,浸着水一般晶莹透亮,她双手捧着将信呈到他面前,躬身恳切道:“请大人为子越陈情,为扬州城内或许有与他一般遭受这般折磨的孩子陈情。”
寥寥几句话并未交代原委,可崔子越和他母亲的死无异于推手,推动他们将目光转向扬州。
信上字迹凌乱却依旧迥劲,若然这孩子能长大,或许也将持笔墨书以丹青心意,成为大昭的栋梁之才。
……
郊外,芳草萋萋,不知何时落了细雨,雨水如雾渐渐湿润了泥土。
四处皆是密林,但唯有此处竟盛开朵朵艳丽的鲜花,宋清采摘几把放在垒砌的土坟前,木牌是张礼用手刀刻的,两处坟头,挨得很近,如此他们母子也算相聚了。
张礼撑着伞,挡住她头顶雨丝,但斜风裹挟着仍是扑在她面孔裙袍。
按理说他们这样无法确认籍贯的无名尸首只可葬于乱葬岗,是裴鹤铭允了她,可找一处合心意的地段用来安葬这对母子。
少女蹲在坟前,打开食盒,将早就凉透的糕点摆好,又用帕子将木牌的水珠抹了抹,笑着道:“可惜已经冷了,刚做好的带着热气的才好吃。子越,你我相识一场,阿姐没什么好赠与你的,便许一诺,若有来生,你来做阿姐的弟弟吧。”
没有折磨伤痛,可吃饱穿暖,过寻常人平凡的一生。
少女温柔的声音隔着苍苍雨幕低声传来。
青年一袭磊落长衫,颀长身姿挺拔立在不远,他看向她,心念一动,抬步走了过去。
斜风忽止,尽数被青衫挡住,宋清抬头,白皙的脸上一双乌黑眸子似被雨水打湿。
“大人,”她低声唤道。
“崔子越,你心内祈愿,本官知晓,本官必定会查清首尾,还你与你母亲一个公道。”裴鹤铭沉声说道。
夏雨雷动,忽从头顶劈开一道银色的光亮,将昏暗的天撕出一道缺口。
永宁侯府内,徐达面色惊疑不定,负手来回走着。
赵尤春将所见回禀后,房内仅能听到雷鸣与雨水砸在屋檐瓦砾的声响。
少顷,徐达问:“你是说,那副画在裴鹤铭手上?”
“正是,崔氏带着孩子也走不快,但谁能想到她也不是个蠢笨的,在城内多家酒楼茶馆前都绕上一圈,还企图去都察院敲登闻鼓,被官兵驱赶走了,若不是最近城内严查,江大他们早就动手了,何至于等到花灯会那日才下手,”赵尤春想起裴鹤铭说的那番话,又道:“裴鹤铭似在敲打叶脩,侯爷,锦衣卫是群豺狼虎豹,手段凶狠,若叶脩知晓咱们利用他,他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不会,这事儿是陛下应允的,”徐达说完,心里也没底。
淑宁一日没嫁去东宫坐稳太子妃的位置,一日就不算安定,他着人去户部查黄册,户部郎中倒是应的快,同方趠禀过后便将黄册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