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梅花牡丹插瓶,还从未见过莲蓬,倒不如剪几支荷花。
梁江恢复的快,换了几次药便能行动自如,他看向院中的少女,明明是芊芊模样,也比他们小好几岁,说话做事却总有种不合年纪的沉稳。
而屋内……隐约传来薛愍激动的声音。
即便不久前见过一次,但对于易正堂,解开心结,却用了整整六年的时间,他感慨光阴催人老,眼前的薛愍比数日前还要憔悴,眼窝深陷,眼底泛乌青,这些年,过的不知有多辛苦。
徐长安与薛愍关系浅薄,瞧他落魄的样子仍不免唏嘘。
“当年是我铸就的大错,受不住**帮别人做嫁衣裳,坑害了你们,怀恩就是拿这条命去抵都不够,”他说着便要同易正堂跪下,双膝还不及沾地,便被易正堂扶起来。
“我从未计较过,当日你来寻我,说了景和二十五年的事,我便知晓,这件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贡士院无辜牵连的贡士被抓进诏狱后,受不住刑罚的便死在牢里,侥幸被放出的,不是瘸了腿便是无法继续参加科考,多年寒窗苦读,毁于一旦,他们的人生如一张拉开的弓没有回头路,只能一条道走到死,据我所知,那五人里,如今也只剩下两个,尘满面鬓如霜,他们等的就是一个大白天下的机会,就算不能重新踏进上京,这个机会,也要还给他们。”
易正堂字字句句如一把利剑,刺的薛愍心头滴血,他强忍泪意,哽咽道:“如初兄放心,这一次,就是死在登闻鼓下,我也要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徐长安看着他们,默默叹口气,那一年,诏狱里何止是求冤遍地,他有心却力不足,眼睁睁看着惨事在自己眼前发生。
“在利益面前,怀璧其罪,”徐长安沉声道。
怀璧其罪,薛愍当不起,是那些因才学抱负深受迫害的学子,终其一生都不能一展所长。
薛愍愧疚的泪流满面,他辗转多地,不敢回扬州探望亲人,一路走一路乞讨,最远去过东南沿海,做苦力,被人打骂折辱,这些不过对他当年鼠辈行为的报应。
他有悔意,可死去的人却无法活过来。
薛愍抱头痛哭。
徐长安又道:“这条路,恐怕会极其艰难,一旦迈出一步,便决不能回头。”、
易正堂眸中坚定的点头:“豁出命也在所不惜。”
“好,那今日便就此说好了,从这一刻起,你我三人的这颗脑袋便不在脖子上,而是拴在了裤腰上。”徐长安看向裴鹤铭,慨然道:“子容,不知此处可有酒?”
宅子是刚租下来的,只有些茶叶,并没有酒水,裴鹤铭当即拉开房门,着梁河去附近的酒馆打上几壶。
月影下,少女闻声看过来,门后的薄灯映着青年乌发浓眉,一双眸子深沉如潭,衣袍胜雪,在夜风中袍角曳动,竟有种纯粹如雪山般清润的美好。
宋清一时看的怔住,后知后觉的上前,问:“这么晚了,大人还要喝酒麽?”
她看到屋内的景象,震撼的瞪着眼,地上跪着的薛愍,涕泗横流,没有半分形象可言,易正堂也不知从哪里拿了布巾给他擦拭,徐长安站在边上……
她抿了抿唇,将食盒打开,轻声道:“甜瓜不腻,桔子也不酸,大人喜欢吃哪个?”
黄橙橙的桔瓣,上头的橘络根根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