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已露出星子,只有裴鹤铭手里的那盏灯照亮了眼前的路。
宋清站了许久,看到青年的瞬间眼里露出一丝茫然,随即慌忙低头掩饰住。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再抬头同禅智寺的住持拱手。
接着便是诵经法事,法事结束后梁江便着人用粗绳子捆住棺椁,动作轻缓的抬了出来。
方氏抱着牌位,安静的跟在抬棺的队伍后。
元宝跟着她,一口一个师娘,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可方氏只是苦涩的笑了笑。
旷野有动物低鸣,伴随着风声呜咽,吹的几盏薄灯晃动间发出簌簌的声音。
土地松软,铁铲一下下的挖过去,不出半个时辰便挖出一片深壑。
下葬前,沈瑜和裴骃也赶了过来,同为陌生人,却皆来送徐匠最后一程。
裴鹤铭在棺椁入殓前,将备好的酒囊放在徐大海身侧,元宝见状,抽了抽鼻子,也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趴在棺椁边哭道:“师父,对不住,这把刀是您给我的,我想留下当个念想,我送您其他的东西吧。”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用纸包着的饼子:“师父一直说惦记着张记家的梅花饼,我买了来,您路上吃。”
一捧黄土盖住棺椁,更多的黄土遮掩,哗啦啦的动静里,方氏似是崩溃,她终于撑不住跪倒在地痛哭出声。
从三年前他消失不见,她以为这辈子见不着了,便咬牙用积攒了许多年的钱打了口棺材,备着过上五年十载,若他还不回来便做个衣冠冢把人葬了,也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等到他,结果等来的却是一具尸首。
宋清与沈瑜上前搀扶着她,她口中说个不停,直至最后一句,整个人便崩溃的站立不住。
“她这个样子,一个人恐怕也不好继续过日子,送到筠轩堂罢。”沈瑜道。
宋清替方氏道了谢。
待坟头填好土,墓碑立下,烧了些纸钱,众人默等片刻这才转身离开,而转回视线,黑夜里,裴鹤铭将灯笼留下,照亮坟前一片空地。
将方氏送上马车,宋清本想去禅智寺,此事告一段落,她也不必再多等,过几日便准备启程回潮州。
“如此也好,我让人去安排船,”沈瑜看了眼方氏,低声道:“其他的事你也放心,那些妇孺有些手艺好的,会留在绣坊,若她们不想,相信裴大人也会妥善安排。”
沈骁站在车边,听了此话,接着道:“我送你。”
“沈大哥,你还是留下吧,帮着沈姐姐,她一个人要支撑着绣坊和沈家的生意,着实辛苦,如今施明义也已落网,扬州许多事很快就会尘埃落定,”宋清下了车,想了想还是撑手和沈家兄妹道:“这段日子也劳烦沈大哥和沈姐姐了。”
“不必客气,我已将你当作妹妹一般,”沈瑜笑道。
沈骁点头:“你既不让我送,那我只送你到杭州。”扬州到杭州不算太远,这也是沈骁思忖后折中的打算,她也没法拒绝,便应下。
既要走了,总得和裴鹤铭道个别,她转身,沿着石阶往禅智寺去,宋家的侍卫也不多说,提灯跟在身后。
灯影摇晃中把她的影子拉的长长的,那样小小的瘦瘦的身子里似蕴藏着许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