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晦所引领翘望的中使秋当逾期不至,台中西讨已成定局,这让谢晦寝食难安。
已经等不及召见何承天,谢晦亲自来到他的官邸,问:
“事已至此,卿以为我该怎么办?”
“承蒙将军屡加关照,下官常思报德。今日事变已至,下官岂敢隐情!然而调动府州兵力来抵抗,下官担心……”
“坐以待毙?卿要我自裁吗?”
“尚不至此。”何承天略顿,“凭王者之重,率天下之众来攻一州,大小不同,逆顺又异。出北境以求全,此为上计。”
“走为上计?除此之外呢?”
“其次,派心腹领兵戍守义阳(在今河南信阳),将军率江陵将士于夏口(在今湖北武汉)决战,即使天不助我,也可从义阳北出。”
谢晦沉思良久。魏,我仇也!今竟然学司马休之去投奔拓跋小儿!何参军二计,皆劝我北奔以求全,……今日尚不至此。如果率众一战……
“荆州用兵之地,”谢晦低头来回踱着,像是对何承天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兵既精,粮又足。今先决战,不得已……投魏不晚。我不畏死,若死,愧对先皇顾托,无以告慰先皇在天之灵!”
于是谢晦先使何承天草拟表疏以上奏皇上,表明己等忠心。随后,谢晦来到射堂——习射的场所,他的僚佐已都恭候在那里。在拿定了主意之后,谢晦高声对众人说:
“如今皇上受王华及王弘、王昙兄弟谗说,已兵西向。今仆将率军诛讨三凶,以清帝侧!”——古来兵指向朝廷,都是以“清帝侧”为名。毕竟,君权神授,和天子对抗,这在理上先就屈了一层,但是把矛头指向皇帝身边的小人,这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众人听了,声慷慨以应谢晦。
谢晦原只打算率江陵现有将士来决战,僚佐们建议征兵荆州各郡,于是他当即决定立幡戒严,征兵全州。接着,谢晦问计于卫军咨议参军颜邵,颜邵默不作声;他又走近司马、南郡太守庾登之,说:
“今当率军东下,委屈卿率三千人镇守江陵。江陵是大本营,根本所在;另外,稳守江陵也可防襄阳刘粹从背后来袭。”
这庾登之和谢晦是连襟,都是曹氏女婿。谢晦任荆州刺史,特地聘请庾登之西赴江陵担任司马、南郡太守。但这在庾登之看来,二人都是曹家女婿,名位原本相同,如今一旦成其僚佐,高下大不一样,心中就觉不快。到了江陵之后,庾登之在报到时只签了“即日恭到”四个字,别无一言以示感激。后来每入厅事晋见谢晦,他都自备籍囊几席之物,有一物不备他就不坐。他又曾在谢晦座前朗诵前朝诗人潘岳《西征赋》中的句子“生有修短之命,位有通塞之遇”,以抒自己的不得志。
谢晦因彼此既为连襟,就常优容他,不和他多计较。现在谢晦竟要集兵以抗王师,有两个僚佐没有应声附和,庾登之就是其中一个。现在见谢晦这样委任他,他就婉言推辞:
“下官亲老都在京都,平素又不带兵众,考虑再三,下官不敢受命!”